告白
我出生的时候,人类就已经全部躲进了地下生活。听父亲说,地表因为核战争已经是一片荒芜。
这就是我对世界最开始的认识,在地下,人们没什么娱乐活动,陪伴着我的大量的书籍。毕竟我出生在最下层,地热发电层。这里除了我们一家以外,空无一人。
据说上层的人们还有些其他的事情可以做,挖掘新的洞穴,扩张领地,寻找适合种植的土地什么的,我也只能从书上了解这些。
在地下也没什么好吃的,昆虫和菌类植物是餐桌上的唯一食品。似乎在地下也建立了一些大棚种植基地,但面积小的可怜,生产出来的蔬菜也只有那些上层人才能吃得起。
其实我有的时候觉得,上层人这个称呼的确十分准确。毕竟这里的建筑结构就是这样的,地位越低下,住的地方就越深。离岩浆也就更近,实际上没什么大的危险,只不过是热了一些。
因为我们家是从事热力发电的,所以我也是为了继承我父亲的衣钵而出生的。
我和父亲日复一日的工作,学习。就是为了能在父亲退休之后接过他的接力棒,在这个世界里,退休之后就可以前往更高的地方生活。所谓,退休福利?
父亲和母亲平时没什么交流,母亲有的时候会在角落里哭泣。我不清楚原因,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决。最后只是站角落里,悄悄地假装没有发现。
有些时候父亲会和我讲上层的事情,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他胡编乱造的。这些故事也是我生活中极少的乐趣,我让父亲反复讲述,直到把这些故事牢记于心。
父亲也和我说过爷爷奶奶的事情,他们现在就在我的头顶上生活。虽然这么说,实际上我也没见过他们。毕竟最下层的人是无法上去的,似乎只有在我出生时有人拿着可视电话让爷爷奶奶看了看我。
时间过得很快,我学会了父亲的全部技术,以及父亲的全部故事。
二十岁生日的时候,至少我父亲是这么说的。他给了我一个护身符,说是从爷爷的爷爷就开始传递了。虽然那看上去只是一颗弯曲的螺丝钉,但我依旧把它带在身上,视作珍宝。
当我长到二十五岁的时候,父亲退休了。他和母亲在升降机口与我挥手,给了我最后一个拥抱之后就消失在了上层的黑暗之中。
母亲在离别的时候对我说,女人都喜欢一场盛大的告白,所以,我应该准备一下。
很明显,我想不到什么盛大的告白,或者说。
如果告白真的能够让一个女性甘愿与我在这里生活,那一定是一种魔法了。
又过了几天,有一个女子被从上层送下来。这是我的妻子,我不知道她是否漂亮,毕竟我除了母亲之外没有见过别的女性了。这里是最底层,除了我以外空无一人。
我本想按照母亲说的去做的,只可惜,对方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
那个女子哭着求我,说她有自己喜欢的人。让我不要对她做任何事情,但是,我也不想呆在这里。
我告诉她,如果你真的喜欢他,或者他真的喜欢你。你认为真的可以撑过三十年的煎熬吗?
她沉默了,我答应她。在她想通之前我不会动手,但,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就永远否不可能上去的。
那天晚上发生了该发生的事情,在那之后又有几次,当确认怀孕了之后,就她就再也没有理过我。
我曾经想问她的名字,但她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我总觉得,她有点像是以前的母亲。
她在这里又待了很久,毕竟这里没有时钟。不过想想所谓怀胎十月,大概应该是十个月吧。
她在预产期之前被送走了,这里肯定是不可能让她生产的。
那天回家的时候家里的单向可视电话响了,这是家里为数不多的电器,也只能单向接听。
医生说是个女孩子,问我怎么办。
我看着那个女孩,小小的,像是珍宝一样被捧在医生的手心上。脖子的地方有一块黑色的胎记,吮吸着手指睡得正香。
这种事情,我也不清楚,没有办法。这种工作总不能让女孩子来干吧,我让医生把她留在了上层,我的父母会照顾她的。
又过了一个月,她被送了回来,眼里充斥着怨恨。
她对着我大吼大叫的,问我为什么不让那个女孩子来接替我的工作。她骂着,打着,然后转变为了无力的哭泣。
我们又做了该做的事情,在那之后,她就再也不说话了。
直到有一天,她告诉我上层没有再送食物下来。
这种情况发生过一次,那时候我还不大。只是从父亲的嘴里听到了叛乱,镇压之类的词语。
可能是机器出了什么问题吧。我随口敷衍着,让她先把之前存的那些粮食拿出来吃。不出我的所料,很快机器就恢复了运作。
又过了一年,她再次被送了上去,这次是个男孩,我想她的日子大概也有了希望。
我们这样过了二十年,我像父亲一样,在机器旁教着他一切技术、方法、维修和管理的注意事项。
他学的很认真,也很愿意钻研。我也会在闲暇的时候给他讲那些故事,那些关于上层的社会,生活。甚至是以前的那些童话故事,这些童话书都是在他小时候送来的,也让我在闲暇时间找到了乐趣。
在他二十岁生日那天,我把父亲传给我的护身符给了他。他盯着那枚螺丝钉,开心的接了过去。
也是在那天,机器又停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拿了之前的食物。不过这次的严重程度似乎远超了我们的预期,停止了一周之后。我们就快要把储备粮吃光了,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我们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升降机。
又过了一天,升降机忽然动了起来。我们满心欢喜的以为是补给来了,迎接我们的却是一群手持枪械的年轻人,
他们大喊着,让我们跪下,他们已经推翻了上层的统治。在他们口中,我们就是这些统治的幕后操控者。
二十岁的儿子想要扑上去反抗,被直接当场击毙了。
妻子吓坏了,蜷缩在我的怀里。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紧紧的抱着她。
我们被压着上了升降机,升降机的尽头是一个小屋子,昏暗的灯光让人看不清楚周围。
他们压着我和妻子出了屋门,外面是一个长长的走廊,灯光依旧昏暗,但在尽头总算是比其他地方明亮一些。
我能看到几个人站在那里,他们穿着军服,站的笔挺。
妻子突然不哭了,她像是呆住了一样看着那几人中的其中一个。
然后她挣脱了我的怀抱,扑向了其中的一个男人。
妻子又开始哭了,但那哭声不再是害怕,那更像是一种委屈,一种宣泄。
被抱住的男人也愣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他叫骂着,让士兵把这个疯女人拖走。
就这样,在妻子迷茫与不解的目光中,我们被关进了牢房。
“他曾经说只爱我一个人的。”
妻子继续哭着,直到声音变得沙哑。
“他曾经说过会给我世界上最盛大的告白,会让所有人直到,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我抱着她,什么都没有说。
第二天,我们与好几个人一起被押上了一个台子。
成群的人站在台下,而我们跪在台上。
我们前方的女孩在演讲台上喊着些什么,我不清楚,我最在意的是她脖子上那块青色的胎记。那胎记是那样的眼熟,我想这应该是我的女儿。
台下人们的怒吼把我拉回了现实,他们七嘴八舌诉说着什么不公平。我只从里面听出了两个字,枪毙。
妻子似乎是看到了某个人,但是他的眼神已经灰暗,看不到一点光彩。我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是昨天的那名男子,挺拔,威武,押送着身前的犯人。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轻拍着妻子的后背。
她愣住了,眼角还挂着泪花。
“柳红。”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冲到了讲台的边上。推开了那个女孩,抢过了话筒。
所有人的枪口齐刷刷的对准我,没人知道我接下来要干什么。
“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你了,柳红,嫁给我好不好?”
台下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她忽然笑了,满脸的泪痕与污渍也掩盖不住的美丽。】。
“好。”
她回答着,我也笑了。
演讲的女孩似乎没有想到这种情况,她匆忙的挥着手。
枪响,我们倒在地上,嘴角带着笑意。
一场盛大的告白确实有魔力,我这样想着,闭上了眼睛。
“我爱你,我亲爱的妻子。”
谁不期待一场盛大的告白呢。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