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

秋夜

今夜的月很圆，但我不敢用皎洁来形容，因为它上面像蒙了一层灰，也许那是薄薄的云，也许那是淡淡的烟，也许那是某个相思的人袅袅叹出的一口气。

四周很不宁静，有匆匆而过的车流，有商店不停播放的歌声，有哭与笑，吵和骂搅在一起的碰撞声。

这样写下来，感觉很拗口，这是秋夜。在我的印像中，它应该是这样的。

头上一盘明月，透亮清冷，穿过斑驳的泡桐树叶，筛下一地碎银，它们跃动着，带着生命的欢欣。有的跌进哗哗的小溪，笑着蜿蜒前行，有的爬过院墙，偷窥邻家的大门，有的躺在竹床上，抖落一床的阴影，有的还随着秋虫的呢喃，演奏着别样的风景。

四周很静，田野里飘来泥土的清香，院落里有人窃窃私语，偶尔一声咳嗽，便吓掉几粒晶莹的露珠，在尘埃上映出眼泪的模样。

这儿的夜，在地上是瞧不见月光的，它早已被霓虹覆盖。它悬浮在半空中，若隐若现，你想要靠近，它便匆忙逃逸，离你更远。也许是它身不由己，也许是它有意戒备，反正于你于我，总有了太远的距离。

这里的草坪很少，蛐蛐无法在冷硬的水泥里隐身，这儿的花香得有些矜持，只愿停留在自己划出的半径。

那种夜，是我所向往的，无论是走在打谷场上，还是奔跑在田梗上，月光总是将我笼罩，遮盖得我满脸满身，让人如沐仙境，只要我随手一捧，便是满满的光明。

我会走一段停一段，举头看看天空，看看月亮是否如影随形，看看哪颗星星是否打了盹，看看天空是否如我眼睛一般透明。

星星朝我眨眼睛，月亮搁在我头顶，脚下的草丛软绵绵，秋虫与我对歌声，这样的夜，带着秋的温润，陪伴我一夜安心的鼾睡。

那儿的夜，有蚊子吵吵嚷嚷，与我进行你攻我守明目张胆的血拼。而这儿的夜，蚊子细小狡黠，却是不声不响地偷袭，带着一种仇恨的顽强，似乎要将我撵回去。

那儿的夜，有蝙蝠成群飞过，像精灵的化身，我们追着它们兜圈子，将快乐画成一个一个越来越大的同心圆。这儿的夜，没有夜鸟振翅，无需绕树三匝，因为早就无枝可栖。没有孩童的嬉闹，只有成人的哭泣，这儿的夜，将秋的悲凉勾勒得淋漓尽致。

这样的夜，从古至今，被人写了无数回，不管是甜蜜还是悲抑，总是让人痴迷。而我，却只能夜夜回忆那样的夜，在热闹的街头，感到无比的孤独，我找不到痴迷的理由，只想逃离。

逃离这种嘈杂，逃离这种空旷，逃离这种冷漠，逃离这种寂寥，逃离这种雾气重重，逃离这种无人理会的煎熬。

头顶的月亮似乎更大了，却更模糊了，有些发黄，蔫蔫地，它漫不经心地看着我，我漫不经心地看着它，谁也不能明白谁的心。

只是，我在走，它也走吗？

我回到了宿舍，室友们已经睡着了，窗口映着一小片惨淡的光，无力推开这片黑暗。

有人梦呓，有人磨牙，有人鼾声如雷，有人咯吱咯吱地转身。

还有哪位室友戴着耳机在听歌，若有若无的歌声在黑夜里特别清晰，像一支火苗在我面前闪烁。

你问我何时归故里

我也轻声地问自己

不是在此时

不知在何时

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

是的，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与春运拥挤着，挣扎着，回到故里。

我瞄了一眼窗口，月亮看不见了。我躺到床上，心中升起了一轮明月，皎洁纯净，在静静的夜里，伴着虫鸣，伴着花香，伴着故乡的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