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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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阿城中篇小说《孩子王》,一直在我脑海中沉浮。
这个故事主要讲上世纪六十年代,上过高一的知青老杆儿被指定为云南边远学校的初三教师,他试图让他教的孩子们获得汉语的一些初步概念,而不是通过官方课本和报刊口号的“木头语”。他的方法使他的上级不悦,于是他被辞退了。
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上了八年学——五年小学,三年初中的孩子,认不了太多的汉字,不会写最简单的文章。
这篇小说批判的意味非常明显,学生没有课本,老师没有教学指导,所有课文教学都是划分段落概括中心思想,写文章全部抄社论。学生学得怎样,都不用考虑。从教育教学的角度来读这篇小说,这是典型的教条主义,愚蠢而可笑。
我欣赏小说中的老杆儿,他不懂教学,却知道教学应该以生为本。虽然学生最终还是农民,但他们既然上过学,就要学到一些什么。他们至少要认得字,至少能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意思,让学习内容有真正的实用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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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禁想起,我们今天的教育教学。
如果那个时代最大的问题是“缺”,缺基本的教材,缺科学的方法,缺正确的评价,缺完善的体制。
那么,我们今天的教育教学最大的问题是“过”。过高的要求,过杂的方法,过多的评价,过难的考试……
唉,过犹不及。
今天是周一,黑色星期一。
耐着性子,压着火气,批完了学生胡乱做的作业。
我真的欲哭无泪。
学生究竟在干什么呢?讲过不下二十遍的简单的题目,还是错得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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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走进教室,我没有声色俱厉的批评,没有苦口婆心的说教。我想到了《孩子王》,想到了老杆儿。我决定平心气和地听听学生的真实想法。
我说,我们一起想想平时上语文课的情形,特别关注自己的听课状态,有以下感受之一的同学告诉我。
一,老师讲了什么,我完全没有听。二,老师讲的内容我听了,不过没走心,转瞬便忘记了。三,老师讲的,我觉得认真听了,但是听不明白讲了什么。
这些是我能想到的不会做题的所有原因。
我说完,站起来了九位学生。杵在教室的各个角落。教室里安静极了。我的心,五味杂陈。
我根本没想到班内仅有39位学生,其中竟然有9位,也许还不止九位,他们每天的课堂收获竟是零!
突然觉得特别悲哀,为这九位学生,为其他三十位学生,也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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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这九位学生坐在一起,首先完成今天早晨默写的订正,然后准备第二天默写的内容。怎么着,也多少有点收获吧。
下课后,我与他们一一交流,询问他们到底属于我说的三种类型中的哪一种。
有的说,坐在教室里,大脑里一片空白,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来听课。不仅是语文,其他课也是这样。我的心特别沉重:是他们太疲惫的原因,还是老师讲课太乏味的原因?
有的说,老师讲的,很多听不懂。尽管反复出现这样的题目,但从来没有听懂过。连小学中年级就训练的赏析题,从来没会过。
有的说,听过,吹过,就没有了。
我很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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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一直在琢磨,根源到底在哪里?
还是学习习惯的问题。这些孩子从小就没学会如何听课,走神,发呆,已成了习惯。作业乱做,抄袭,也已成了习惯。然后恶性循环,再然后就破罐子破摔,只能这样了。
此时,面对这样的现状,我能做什么?
和老杆儿一样,至少得让每一个孩子学到点什么吧?比如我们班那个连字都认不多的孩子,是不是可以给他一本带拼音带图画的读物,让他读读猜猜,总比他坐在教室里整天整天发呆强吧!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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