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拥抱的外科医生（7）
01
刚刚下过雨，空气湿润清新，路边的小草刚修剪过，齐齐的茬上顶着晶莹的水珠，微风吹过，有淡淡的桂花幽香，林晓曼寻了半天，没有看到桂树，地面上有些坑坑洼洼的积水，她像个孩子一样，左一下右一下地跳，不小心踩进水坑，白色的裙子溅上了星星点点的泥巴，林晓曼毫不在意，继续左一下右一下地跳。
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正在下雨，是个女孩，声音透着兴奋。林晓曼顾不上打伞，就一溜小跑地奔向病理楼。幸好，雨很快就停了。吴老把病理结果递给她，还是一脸慈爱地看着她。
“吴教授，这是，什么意思？”林晓曼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有小星星，随着忽闪的睫毛在跳动。
“早期，切除非常干净，你可以把心放进肚子了，这个好消息，我可还没告诉苏乔，你自己去？”
办公室里响起了掌声，每个人都对她笑，林晓曼激动地跑出病理楼。
“这丫头，竟然连谢谢都没说？算了算了，原谅她了。”吴老看着林晓曼的背影，摇了摇头，笑了。
跑出病理楼，林晓曼忽然放慢了脚步，苏乔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跟她一样开心呢？
苏乔从手术出来，看到了林晓曼，白裙子上的泥点儿格外显眼。她跟着他走进诊室，然后，把那张病理结果递了过去。苏乔长长出了一口气，刚想说什么，林晓曼忽然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然后，带着激动、喜悦和委屈，林晓曼在他怀里哭了。这么多天的折磨，一下子烟消云散，此刻，林晓曼就是想抱着他哭。
苏乔一下子僵住了，他很想给这个女孩一个拥抱，替她擦一擦眼泪，可是，他再一次完全动不了了。时间仿佛静止了，他渐渐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一下一下，清晰有力。
林晓曼终于松开了苏乔，她发现了苏乔的异常，她盯着苏乔看了半天，苏乔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缓过神来。
“苏医生，你怎么了？难道，从来没有被病人抱过？”林晓曼眨着眼睛，故意逗苏乔。
苏乔讪讪地笑，半天才搓搓手说了句你裙子怎么那么脏。林晓曼无奈地笑了，苏医生可真逗，这么半天竟然只说了句，裙子脏？
“苏医生，我想请你吃饭。”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天使，你救了我的命。”
苏乔拒绝了，他其实特别开心，守护病人，是他的职责，现在，漫天雾霾都散了，他为她开心，可是，他也没有理由再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周芸的话，不时提醒着他。
02
两周后，林晓曼才把结果告诉了冯元奇。和病理结果一起说的，还有她的离婚决定。这两周，她冷静地想了很久，想她和冯元奇的相识，想他们的相处，结婚，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得像童话故事，他们唯一面对的困难，就是这一次了。可以同甘，却不能共苦，这样的冯元奇，不是她想要余生共度的人。
冯元奇的表情写满了难以置信。他以为林晓曼只是因为生病，心情不好，不想拖累自己，才提出离婚，现在，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他们应该和好如初，跟从前一样。他还没有意识到，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你不是我想要的人。”林晓曼异常平静地说。
“不是，那你为什么和我结婚？”
“因为，那时候我还没有看清自己，也没有看清你。”
冯元奇突然就失控了，林晓曼的坚决让他瞬间崩溃。自己做得还不够好吗？你生病了，我也一样承受了这辈子最大的压力呀，怎么你这病好了，我们却要成为陌路？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是那个苏乔，对不对？我早都听说了，苏乔对你太特别了，他为你跟妻子闹翻，跟领导拍桌子，这次的病理，也是他帮你安排的，所以你觉得他救了你，所以，你爱上了他，对不对？”
“听谁说的，你的好同学方静怡吧。”
“你别管谁说的，回答我，是不是，你是不是爱上了他？”
“是。”
他竟然怀疑自己爱上了苏乔！林晓曼的心冷到了极点，她什么都不想辩解，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更加坚定了离婚的念头。整天跟方静怡发短信打电话的他，竟然怀疑自己爱上了别人。一个不能承受任何压力的人，一个不会克制自己的人，一个连问题出哪里都不懂得反省的人，真的不是自己想要的人。
03
11月中旬，已经错过了进藏的最佳时期，林晓曼还是坚持要去。苏乔见她坚决，就同意了，这个季节空气中含氧量低，容易有高原反应，气温低，还容易感冒。
“有任何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苏乔还是忍不住说了这句。林晓曼看着他笑。
“苏医生，你是个合格的医生。可是我现在不是你的病人咯。”
“是朋友。”苏乔在心里暗暗说。
要深入西藏腹地，只有租车或者包车，林晓曼晕车，身体也没有完全复原，她不敢太折腾，就留在了拉萨。那个季节的拉萨昼夜温差很大，正午太阳毒辣刺眼，早晚则有种初冬的错觉。
林晓曼每天在拉萨周边转，能去的地方都转完了，她就躺在拉萨河边晒太阳，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耳边是潺潺水声，河两岸的树叶正由绿变黄，绵延几公里像油画一般。她爱上了这个时刻。一个人，无忧无虑。
偶尔，会有一个人突然闯进她脑海里，她带了他借给她的书，书有很多批注，甚至还会写一些心情，她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个人有了一种好奇。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想起他，就觉得暖暖的。
她从来没有给他打过电话发过信息，尽管他总说，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她从不觉得可以随意打扰。可这一次，她破例了。
林晓曼电话打来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他扫了眼时间，一点多！那一定是有急事，他赶紧披上衣服轻手轻脚走出了卧室。
电话里传来林晓曼沙哑的声音，她感冒了，下午还好好的，晚上突然就开始咳嗽，她跟宾馆前台要了两床被子，想着暖暖地睡一觉应该就好了，结果半夜咳醒，她量了下体温，39.5℃！她一下子就想到了苏乔。
高原上即使轻微的感冒，都有可能导致高原肺水肿和高原脑水肿两种急症而殒命。苏乔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苏医生，我好怕。”
“有我在呢，别怕。退烧药带了吧，先吃上，明天一早就去医院，西藏军区总医院，找石艺，我同学。”
“我还是怕，我会不会，回不去了…”
“傻丫头，别胡说。一定没事的，相信我。赶紧吃了药盖好被子睡一觉，明天醒了就去医院。”
“我睡不着…”
“那…带书了吗？看书最容易平静下来，一会儿就睡着了。”
“带了，你借给我的，我带来了。”
苏乔的心突然又咚咚咚地急促跳动了几下，他沉默了一会儿，等呼吸平静了才说：“明天再联系。”
这个晚上，苏乔失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