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慈的爱尔兰3——将神话植根于大地
我曾三次到过爱尔兰的Sligo, 对这里的云印象极为深刻,总体感觉是一个词——神秘。
这里的云总是很浓很密。晴天时,大朵大朵的,白净若雪,温顺地堆在瓦蓝的天空之上,形成无数个奇特有趣的图案;阴天时,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大片大片的阴云,乌压压地,排山倒海压在天空、海面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想立即逃开,却发现无路可逃,“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末路之感油然而生。荒凉失意一时涌上心头,然后大雨就已经打在身上,人群四散。
这里的云,大于天。
叶慈年幼时长期居住在Sligo, 他的女佣,是一个会讲故事的爱尔兰妇女。她向叶慈讲述了流传于Sligo乡野的各种神仙故事和鬼魅传说,在叶慈心里种下了想象的种子。
叶慈曾说,“my body is in the city, my heart is in the country”(吾身在城市,而心生乡野),并将Sligo称为自己的“乡心”所在地。后来他曾流连于爱尔兰、英国、法国的许多地方,但家乡Sligo始终是他灵魂的指引。
纵观叶慈一生,他对爱尔兰民间传说的热爱与创作,对爱尔兰民族命运所产生的影响,其实早在当年那个游走在Sligo街头,漫步于湖边和旱地的细瘦少年时期,就已经决定了。
1888年,叶慈开始着手整理爱尔兰民间传说和神话故事,编撰出版了《爱尔兰乡村神话和民间故事集》,并把这种“大规模的民间传说复兴,对农民和穷人智慧产生兴趣,在木屋中传承诗歌和故事”描述为“新爱尔兰文学的复兴”。
叶芝将他的“全部艺术理论归结为:将神话植根于大地。”他在诗歌中涉及了许多历史和传说中的人物,并将故事放置于古爱尔兰的场景之中,比如爱尔兰曾经的统治者弗博格的墓地、爱尔兰传说中的女神玛伊芙的雕像。
关于神话故事之于文艺创作,马克思曾说,“希腊神话是希腊艺术的土壤”。在中国,亦有大量的文学作品诞生于神话传说。各国神话无一不启示了,并还一直在启示着本国文化和文学创作,正如叶慈所说,“我的大部分作品是建立在古老的爱尔兰文学上的……古老的爱尔兰成为我一生想象力的主要启发”。
关于神话故事之于民族性格,根据文化人类学的观点,传说中包含着一种属于集体心理和共同愿望。正如余秋雨所说,“在远古时代,神话是祖先们对于所见所闻和内心愿望的天真组建。这种组建的数量很大,其中如果有几种长期流传,那就证明它们契合了一个民族异代人的共同愿望。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原型”——铸就了整个民族的性格。“
从这点来看,叶慈前往凯尔特民间神话和传说中去寻找爱尔兰民族精神,实在是找对了方向。
你听,古老的马车发出吱吱的声音,一路穿过尖顶教堂,穿过村镇。叶慈走下马车,扶一扶镜框,向那有着歌声的地方走去;或者向那冬天火炉边的爱尔兰走去——在面对这些白发苍苍的老人时,叶芝总是面带微笑,仔细聆听——因为他们有“火炉边的智慧”。
以这样的方式,年轻的叶慈行走在爱尔兰大地上,收集爱尔兰民间文学。有时候,叶慈会跳下马车,站在高高的山岗上,一任海风吹拂思绪和衣衫。远远地,传来古老的凯尔特民歌,爱尔兰竖琴声如泣如诉。
叶慈把童年留给了Sligo,把爱给了茉德•冈昂,把思考给了凯尔特的传说,把精力投身于爱尔兰民族独立运动。最重要的是,他把诗和魂给了爱尔兰——因为这片土地,不仅给了他生命,还给了他智慧,和爱。(文/ 凌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