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间,风味长存
今天是模仿风味人间旁白的一篇仿习。
上海有一句闲话叫“蟹是上海人的命。”到了每年秋天的时候,上海人是一定要吃蟹的,仿佛不吃螃蟹就不曾度过了这一年的秋天,便直直到了冬天,总感觉心里少了些什么。爱吃,于是便有了众多出名的蟹品:毛蟹炒年糕,蟹黄汤包,蟹黄拌饭等等一说名字就馋的要流口水的精致菜肴。
但上海在海上,虽也有淡水黄浦江,却是不产蟹的。而若说起蟹,最有名的莫过于阳澄湖大闸蟹了。章太炎夫人汤国黎曾有诗曰:“不是阳澄蟹味好,此生何必住苏州。”但是阳澄湖大闸蟹虽好,却也往往需要掷重金求之,一两次享受也尚可消费的起,但若是要作为人情之礼和寻常人家的桌上客,又着实名贵了一些。
退而求其次,于是在周边富饶之地的鱼米之乡上,便多了很多周末下乡来品大闸蟹的上海人。当然,吃蟹并不只是上海人的福利,长三角地区仰仗太湖水的施养恩泽,长江以北的苏北地区、浙江的湖州、安吉一带的游客和商人也经常来此做客,或感受农家乐的趣味亦或回去以代理销售为生计,都带动了大闸蟹产业的蓬勃发展。
而在国庆过去,秋风已凉至冬季刺骨寒冷的季节,大闸蟹的热度渐渐下去,而渔民人家则开始了新一轮的美食制作。在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鲜货的江南水乡,制作出来的腌鱼腌肉也别有一番风味。相较于大闸蟹的鲜,我却更喜欢腌鱼腊肉的香,那种用烟火气烹饪出来的美味,通常让人回忆起儿时浓重的年味,可以让人直扒下两碗米饭。
到了十二月初,下了几场冬雨过后,天气变得格外的冷。南方水边的湿冷让寒风变得刺骨尖锐,但此时渔民们却是最不能松懈的。湖里的鲤鱼经过一两年的生长,已经变得硕大肥美,捕捞上来各个都有七八斤重,有些身长几乎可以达到一个儿童的臂展。捕捞上来的鲤鱼除却在部分在市场上卖的,大多数渔民都选择在家自己宰杀并进行腌制。
杀鱼这件事大多由渔民家里的女性操刀。叫上邻里之间的老妪或是两三姐妹,在自家院落或是家门口的弄堂里摆上废旧的报纸、塑料袋或者装大米的袋子,备好大量的食盐,摆上几只矮凳,把鱼从养着的大盆里拎出来,掷在地上任凭其挣扎几下渐渐失了水分和力气,女主人便操起磨好的菜刀快准狠的开始剔除鱼鳞,再开膛破肚。场面是极其血腥的,但在杀鱼的时候大家又全神贯注,寂静无声。两边对称剖开鱼肚,雌鱼的肚子里会有大量的鱼籽,小心的取出来放在备好的箩筐里,又再进一步往里剖去,大鲤鱼的胆是不能被刺破的,一旦刺破便会有苦味,是用大量的清水都无法冲洗干净的,哪怕制成了鱼干也会有损风味。
除去了肝胆,接下来再处理鱼脬,鱼脬是可以食用的。小心的将鱼脬和胆分开,放入装鱼籽的箩筐里,洗去血水,用刀轻轻的划开一道小口,洗净里面的污垢沥水晾干,待晚饭时分在锅里热一勺油,伴着雪菜下锅再放入生抽和老抽,就拥有了红烧肉的成色。鱼籽少了烧肉的肥腻,多了层鱼肉的鲜香清爽口感,鱼脬软糯易化,实在是人间上品的美味佳肴。
除去了鱼的内脏,会用大量的清水冲洗被开膛破肚的鱼身。冬季寒冷的水刺骨的量,而主妇们却都是不用手套的,热水会让鱼血凝固,也会更容易腐坏鱼肉,因此主妇们必须顶着寒冷在短时间内尽快的处理好这些鱼。于是大家又收敛起气息开始专注于手上的事情。用力把鱼头也一切两半,沥干了水分,便开始撒盐进行腌制。从里到外撒上大量的食用盐,再用手一一敷抹均匀,以肉身向上,鱼皮向下放入大缸内,逐一将腌鱼按序放入排叠,撒上一层盐,最后用石头在最上面压实密封。几个小时后,待鱼干充分吸收了盐分,沥干了水分,便可以将鱼取出,在鱼头穿上细细的麻绳,逐一挂在竹竿上进行晾晒。
晾晒的天气也十分讲究,太阳不可过大,以免进行曝晒;也不能选在阴雨天气,容易腐坏;又要保持干燥和通风。好在连下几日的冬雨之后天气放晴,是晾晒的好天气,到了天黑的时候主妇们还会及时的把鱼干收进通风的房间,晒过三四日等鱼干彻底沥不出水分的时候便可以下锅烹饪,或者放在冰箱进行冷藏。
每每到了鱼干制作完成的时候,我便迫不及待的让奶奶下锅给我做一碗鱼干。或者放入油锅和着葱姜蒜和辣椒一起烧制,又或者放在高压锅里,把葱姜蒜和黄酒拌在一起,舀一勺秘制的蒜蓉辣酱进行蒸制,出锅后满屋飘香的热气和香味,仿佛可以驱散一整个寒冬的温暖。相比于爆鱼油炸过后鱼肉肉质的松散,鱼干的口感在保存着新鲜鱼肉的紧实之下又多了份醇香。不论是下午茶还是餐桌席间,鱼干不仅作为餐桌上的一道辅菜,更是在碗筷碰撞和茶杯交错之间作为情感的催化剂,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共享美味,是在人间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