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那个男人细细碎碎的过往

          岁月是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流，冲走了我的童年，洗淡了我的青春，也擦亮了我这双600多度的近视眼，更了解一些人和一些事，比如我的父亲、我父亲和我的那些事儿。父亲节，我想写点我与这个男人细细碎碎的过往。

(一)父亲和我们的童年

        我童年里的父亲，是严厉的、是可敬的，又是令人害怕的。

      记忆中小时候的父亲，每天早出晚归，特别勤奋。爸爸自己开垦了好几个荒地，让我们年末可能接不上粮的小家庭慢慢的吃饱穿暖。每次打谷子时，他自己一个人扛打谷机，挑接近两百斤的谷子，夜里一个人睡在田里守打谷机、抽水机等等。带着我们三姐妹锄地除草、插秧、砍柴。在村里读书的时光，爸爸帮我们早晚分好任务，老哥放牛，我赶鸭子，弟弟放羊。然后每每赶集回来买了点好吃的，或者家里因为特殊情况有点好吃的，爸爸会非常公平公正的给我们三兄妹平分，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不像妈妈和奶奶一样总是以弟弟小的理由而拿走一些我的份给弟弟，所以我特别喜欢和敬重爸爸，他公平，大方，勤奋。

      爸爸是我们的传奇。小时候家里穷，我们没出过远门，赶最远的集是阿拉。而且我们也没到过阿拉，太远了，步行过去需要4个多小时，每次爸爸去阿拉赶集，都要早上四点出发，天黑了才回来，难得去一次，每次都会买些猪杂、牛杂什么的改善伙食，而且腿会因为一天走了9、10个小时肿痛，一回到家里就用热水泡一下脚然后睡觉去。他经常会给我们讲赶集遇到的事:  1.因为太热在赶集的路上洗澡，20元的手表被别人顺手牵走了，那时候这个手表爸爸身上最贵重的物品，他心疼了很久很久，跟我们讲了很多很多次。他特别会讲话，脑瓜子转的很快，喜欢和一群伯伯叔叔们开玩笑，特别是喝点小酒之后，群体沸腾。我们是苗族人，爸爸把苗族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习俗继承的非常到位。只可惜那时候我们除了过年，基本上没有肉吃。偶尔有那么些自家田里的鱼、一家养的鸡，爸爸总是只喜欢吃骨头，把骨头咬碎全部吃下去的那种，而且边吃边说这骨头太香了！我们三姐妹所有吃完肉而剩下的骨头，都会给爸爸留着。有几次母亲阻止我们，爸爸批斗了妈妈！

        在不是农忙的季节，爸会和很多村里人到凤凰城里打短工——加入铲子队。以前经常听爸爸和妈妈讲他们怎样平摊每天的生活费，经常买肉吃，我羡慕的，总做梦说爸爸带我下凤凰城去，真的是做梦都想去。我们这些只在村里转的娃，都觉得凤凰铲子队里的父亲神通广大。很多他们的趣事:坐船、来回凤凰要走的路、瞎逛城里的每个角角落落，都是我们这些孩童世界里的传奇。直到初中我到凤凰一中读初一时才知道，铲子队就是站在街上揽工、叫活的人，穿的破旧不堪，是城里的穷酸角落，每每在街上路过扛着铲子锄头站街叫活的人，我的眼睛都是湿的。我们传奇中的你和你们，既然是这般的“风光”。

        父亲也是我害怕的那个人。妈妈善良慈祥，总管不住我们兄妹三。爸爸是那个坏人，我们一有错误就黑着脸的人。一次中午放学回家吃饭，老哥走到火坑处就拉尿在坑里，爸爸一打开门看到，把老哥狠狠地揍了一餐。我们三都是那种喜欢邀功告状的人，总是手里准备好棍子给爸爸，然后告哥哥、弟弟、姐姐怎么怎么啦？希望爸爸揍他一顿。有时候的结果就是我们告状希望的结果，有时候很好奇爸爸既然没动用我们给他准备好的棍子，就算了。总之，一到错误，我们三个只要父亲看一眼吓得屁股尿流，所以我们畏惧家里的这个男人。

(二)  长大了些的我们和父亲。

        1.    小时候我们烤旱烟，很累，家里就靠这个作为家庭收入。小学快毕业了，有一次爸爸捡烟时跟我们说:  你们要加油读书，家里虽然穷，但只要你们能读书，我砸锅卖铁也要让你们去读，不能读的，只能怪你自己没出息，我也没办法了。这个是我无论在学校有多难也一直坚持下来的理由，那个场面，父亲的表情和语气，一直在我的眼前。

      2.      2002年末，我初一上册的寒假里，离过年没多久的一个日子里，早早的，估计凌晨2点左右，父母吃完饭准备出去打工了，我从睡梦中突然醒了爬起来嘣的一声跳下床，妈妈叫我再睡会不要起来，我一声不吭，弟弟哥哥也起来了，他们打开门大包小包的跨着脚出去，我在后面跟着，妈妈一走一回头地说你们回去，快回去，然后我们三姐妹哭着跟，妈妈哭着走，爸爸走在最前面，没有回头，只有背影，不，那不是背影，而是一包比他人还大的行李，他毅然决然的往前走，离我们越来越远，就是不知道他毅然决然大步往前走的时候，没有回头和叮嘱的心里有多酸？回来以后，我低头坐在火坑前，眼泪像大雨天从房瓦上漏进来的雨滴，打湿了很多灰……

        从那以后，父母便在外常年漂泊。辛酸的流浪和打零工的生活没有止境。因为习惯了和妈妈打电话，有点什么事都跟妈妈说，父亲经常吃醋，说:“我从来都是一个坏人，三个儿女都不给我打电话，只给人家妈打，我是个坏人……”。我有一段时间给他打，他心里舒畅很多，就说女儿知道心疼我。所以父爱静默的像一座大山，但他们也需要我们的嘘寒问暖。

        常年在外漂泊，父亲的学习能力很强，还是这般有见识。对于很多事物的看法都在我之上，所以很多事情我都要征求他的意见。他现在没有了以前的严肃和严厉，反倒是很多时候的很多事都要跟我说，找我说，征求我的意见。在岁月的很多蛛丝马迹里，都察觉到父亲真的老了，猛然抬头，他脸上的皱纹像刀刻一样深的有些吓人……现在风湿的病痛常年缠身，忍着疼痛出去干着笨重的体力活，不知道他此生的力气什么时候能积攒一点，别让自己那么累！

        今天是父亲节，我也没能为他做点什么，连送个礼物的条件都不允许，所以微信给他发了个小红包，我们的时间对不上，没说上话。

          今天自己循环听着《父亲的散文诗》，听到:  你瘦的像一张旧报纸，你瘦的像一个影子，有一天老的变成了一堆旧纸钱……心里惭愧、难过又害怕，只能湿着双眼想着说唱筷子兄弟《父亲》里最后一句:  “我是你的骄傲吗？你还在为我担心吗？你担心的孩子我已经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