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言词之境界

浅言词之境界

王国维《人间词话》，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的词评。叶嘉言先生《〈人间词话〉七讲》，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的《人间词话》解读。面对此书，实在不敢说个“评”字，只是记录下迦陵先生的一些观点，供日后再深入学习。

《人间词话》虽名为“词话”，却是从论诗入手，诗在中国文学史上绵亘数千年，“文以载道，诗以言志”的理念早已深植人心。词就来历有点奇特，甚至可以说是不入流。最早的词集《花间集》，虽出自有名文人之手，但都是供酒席间歌女演唱的歌词，多数是郎情妾意，哥呀妹呀心肝肉呀之类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东西，品味实在不高，不言志，更不载道。

但词流传之后，慢慢变得微妙，从单纯的美女爱情，融入了一些作者自己的感情后，居然就有了圣贤的意思。

但凡读过《人间词话》的，对“境界”这个词语一定不陌生，就算没读过原文的，从各种地方也或多或少知道王国维关于人生三重境界的说法。迦陵老师的讲座从头至尾，也都未离开这个内容，而这个带有佛教色彩的词语，究竟如何理解，端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人间词话》起首第一篇就是“词以境界为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高名。五代、北宋名词所以独绝者在此也。”

北宋是词的高峰，但起点却是被他们干掉的南唐。王国维认为“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李煜词作的风格是在他灭国受拘之后才发生变化的，这时他的作品已经脱离了写给歌女吟唱的歌词，而倾注了大量他本人国破家亡的感怀，他的作品也有了寄情言志的成分，包括那首要了他自己的命却千古流传的虞美人。很难想象，如果李煜不是亡国之君，他还能够将词的境界提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那我们只能看到一个词写得还好、治国却一事无成的普通皇帝，而不是一位开创先风的“千古词帝”。造化弄人，一至于斯！

说“境界”，就绝不能错过王国维三重境界的高论。从情诗中写出人生的境界追求，如此“断章取义”，也是非有大学问者不能为之。 “昨夜西风凋碧树”，做人要能从世间“乱花渐欲迷人眼”的五彩斑斓中抽离出来，去探究欲望背后的理想，“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有了澄明的思维，才能站在更高的层次上树立理想，看到更远大的目标。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有理想，还要有行动，甚至行动比目标更重要，有些事，根本无法看到目标，只要持续正确的行动，忽然一天，会看见“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个行动，可不是蜻蜓点水，更不是三心二意，要不断走出舒适区，探寻更大的世界，“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众里寻他千百度”，追寻大事业、大学问，是极度不易的，即使“衣带渐宽”，也未必能实现，不得不“千百度”地尝试再尝试，努力再努力！皇天不负有心人，“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细品第三重境界，是不是还包含着在实现理想时，“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或者，王国维是想说，我在追寻千百度的大事业、大学问，其实就是身边的“小确幸”？

以上一管谬见，求教于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