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之缘 第三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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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回 情窦初开
韦皋也愣住了,待他看仔细后,抖抖索索的回了一句:“铁匠大哥?”
那人笑了笑,把手中的柴刀一把斩在前面的大树上,一下就把韦皋抱住了,大笑道:“恩公!正不知如何寻你呢!可让我们找着啦!”
原来眼前这汉子正是在渭水渡口遇到的铁匠汉子,韦皋又往四周扫视了一遍,才发现周围还有五六个吐谷浑的汉子,手里正拿着柴刀,原来都是在砍柴,却被他给搅了。
韦皋哪里还有心情再去寻思,张口就问:“铁匠大哥,方才可有看到一位女子,年方二八,身着与我一样的皮靠!”
铁匠低头想了想,问了一句:“如何?这位姑娘走丢了吗?”
“我方才进了林子里来,正要寻她,却见她被几个汉子给掳走了!待我追去,那几人在林子里四处乱窜,一会儿就没了踪影,直教我心急如焚!”韦皋急忙答道。
“可是几个满脸黑灰的汉子?”铁匠急忙问道。
“正是!”韦皋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希望。
“坏了!”铁匠汉子眉头顿时皱起,骂了一句:“东矿村的汉子又来掳人了!”
“他们想怎样?”韦皋耐不住性子,急问道。
铁匠汉子深深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恩公不知,前些年闹战乱,为打造兵器甲衣,官府征召了不少汉子在此地挖掘铁矿,便有了这东矿村,后来因潼关失守,官府一走了之,这些汉子拖家带口的便在此地住了下来,这两年此地深受干旱,粒米无收!不少人打家劫舍的,也有不少拿自家娃娃裹腹,这孩童都给吃没了,就找老弱病残下手,那小姑娘定是被这些汉子给拿住,正要掳回去剥皮下锅呢!”
韦皋一听这个,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心都碎了,一个劲的大声喊道:“他们在哪?我要救我的箫儿!”
“跟我来吧!”铁匠汉子招呼了其他兄弟,急忙往密林深处奔去!
一个时辰之后,几人才找到了那东矿村,村边上有不少的坟头,有些更被挖了开来,尸骨都暴露在外面,显然是不盗取金银,就是吃人裹腹!直教韦皋看的是心惊胆战,连忙往村口冲去。
有个老汉正倒在村口的篱笆边上,韦皋抢上前去,大声问道:“大叔,你可有看到一位姑娘,教你们村的汉子给掳来了?”
那老汉饿的有气无力,只是眼光瞟了瞟,又转回去发呆了,直教韦皋看了是又气又恼。
这时铁匠汉子走上前来,将那老汉一把拽了起来,吼道:“老屁头!是不是有个女娃娃在你这,穿着与这男子一样的皮靠?”
那老汉一见铁匠汉子,如见了恶神一般,抖抖索索的说道:“是有一个,你给我个饼子,我就说!”
铁匠汉子从怀里掏了个饼子扔给他,那老汉急忙抢住塞进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那女娃娃......教李二鬼给掳了来,只听他们嚷嚷道,要在井口......放血剥皮呢!”
几人心中一惊,急忙往村里奔去,铁匠汉子显然对这村子路甚熟,一会儿便到了那村里的水井口,正有十几个汉子围在那,井口边上支着一口大锅,锅中热气腾腾,只见一身皮靠扔在一边,锅里露出几根腿骨来,有几个汉子还在剔那腿骨上的肉,吃进嘴里吧唧吧唧的响!
这一幕直教韦皋看了心神俱裂,大声哭喊了起来:“箫儿——”他急忙冲上前去,一脚就踢飞了一个,又三拳两脚把那几个围在锅边的汉子打开了,一下便跪在那口铁锅前,哭喊道:“箫儿,箫儿,我没照顾好你,我罪该万死!”说罢,一头往那口铁锅撞去,铁锅里的热水撒了他一身,他丝毫不觉得烫,只因早已心碎,那心头的血沸腾起来,直冲脑门,让这男子的一双眼睛灌满了血丝,痛心疾首啊!
韦皋颤抖着拾起了眼前的那根腿骨,只感撕心裂肺,便大嚎了出来:“箫儿!箫儿!为何老天爷要这样折磨我?!让你回到我的身边,又要将你狠狠夺走!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吗?我不怕久,我只要你活着,你活着!”说罢,这铮铮铁汉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哭喊了许久之后,韦皋缓缓的从怀里掏出玉指环来,对着玉指环苦笑道:“玉指环啊!玉指环,你教我去寻你的主人,如今好不容易寻到她的转世之身,箫儿是这样可爱的姑娘,我只愿用一生来爱她!疼她!护佑她!可是你为什么要见她生生落难!让我无法救他!空有玉指环又有何用!”他正要往前扔去,一只手却突然抓住了他,他吓了一跳!赶紧转头看,原来那只手是从一块包裹住的破草席中伸出来的,那手白皙而秀美,韦皋赶紧将那草席撕开,那牵肠挂肚的人儿正迷迷糊糊的看着他,喃喃道:“公子,我真的是......玉指环的主人吗?”
韦皋喜极而泣,又赶紧扶了箫儿起来,说道:“箫儿,箫儿,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箫儿被韦皋搂在怀中,一双眼睛呆呆的看着这痴情的男子,泪水却在眼眶里不住的打转,方才她被裹在草席里,虽然有些迷糊,但韦皋的喊叫声是如此洪亮,他的哭声是如此悲切,在那一刻,一切的爱与恨是如此的刻骨铭心!她透过草席的破孔里看得分外明白,这悲痛的男子以头不住的撞击那铁锅,一身的热水,手上都是水泡,她如何能不动容呢?直到韦皋掏出玉指环,说出前世今生的故事来,箫儿才心中了然,原来,早在渭水河的船上,这位年青俊美的公子早已对她情根深种,到了生死离别之际,才将心中一腔的儿女情怀都给宣泄了出来,她听了这些肺腑之言,只觉得耳根发烫,脸上更是烫的不得了,于是这姑娘就喃喃道:“公子,你一腔真情予我,却要我如何报答的了!”
韦皋苦笑道:“上辈子我等了你一生一世了,这辈子我再也不愿错过了!”
两人相视一笑,只觉得人生苦短,喜乐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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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山腰的一处木楼。
油灯昏暗的光映出了一对男女的脸来,男子正静静的盘膝坐在炕上,而那女子却为他的手轻轻的涂药,涂一下,那男子就笑一下,却只是盯着那女子看,那女子抬头看了看他,柔声问道:“公子,疼吗?”
那男子却不答话,反而柔声问道:“箫儿,你头上的伤还疼吗?”
原来这对男女正是韦皋和箫儿。此时箫儿听到韦皋还在关心她额头的伤势,便自个摸了摸头上扎着的白布条,那伤口处裹了些药渣,凉凉的,现下早已止痛了,只是有些酸麻,便笑着答道:“公子,我不疼,倒是你,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韦皋大大咧咧的说道:“箫儿,我只爱惜你,只要你平安无事,我就是死也值了!”
“休要再说这样的话来!”箫儿嗔道,说罢又低下头想了好一会儿,直到脸颊上飞起两朵红云来,才又继续说道:“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那声音细小得如同蚊虫一般,这姑娘顿时觉得脸上发烫,再也没法看着韦皋了,赶紧转了头去看别处。韦皋看箫儿隐约动了真情,心中甚是欢喜,便柔声安慰道:“箫儿,这些伤不碍事的!你也早些歇息吧,咱们明日尽早回潼关!”说罢,他下了炕头,开了门来,又看了看那尚在情窦初开的心上人,心中窃喜,便轻轻的掩了房门,转身去了另一件房间。
那房间里的铁匠汉子见韦皋回来,笑着说道:“韦恩公,今日真是大幸啊!”
韦皋先向那男子施了一礼,才说道:“阿拾齐大哥,多谢你今日援手!真是教我不知如何报答!”
原来这铁匠汉子名唤阿拾齐,这阿拾齐见韦皋还要当面道谢,赶紧扶了他起来,紧忙说道:“哪里!哪里!咱们青胡大哥都还是韦恩公救的呢!咱们都不知该如何才能报答恩公的大义!”
韦皋紧忙告慰道:“我见那屈突元不似好人,故而出手,区区小事,莫要太放在心上!”
阿拾齐这汉子如何肯罢休,只是拉着韦皋又拜又谢,两人往来之间,那一日的详细情形也都分晓了。
原来那日在渭水河边,韦皋救出东青胡后,深知吐谷浑绝不会抛下一个同伴的,那东青胡被擒,其他兄弟虽然不能力敌屈突元,但也必定会在四周监视,这些吐谷浑汉子正准备趁夜突袭救人,只是没料到那楼船居然会起火,慌乱之际,又见东青胡被两个人给扶了出来,那锦衣青年不知何故,忽然转身跑开,只剩另一个孩童扶着东青胡下了船来,待到他们上去接应后,再寻韦皋的踪迹,却只看到他与屈突元在船头战成一团,教他们看了真是又急又恼,急的是相上前援手却被堵在渡口,恼的是自个武功太差,怕是反成累赘,无奈之际,见那青年手无寸铁,只好扔了把大刀上去助阵,韦皋原本武艺了得,不想中了屈突元暗算,一急之下窜上桅杆,却教屈突元给斩落水里,直教他那书童元宝哭的稀里哗啦一塌糊涂,一时之间众人也不知如何是好,阿拾齐便带着东青胡与元宝,领着众位兄弟急忙退去。
那书童元宝一时之间也不知去哪里落脚,便跟着他们一道回了铁匠铺子,这铁匠铺子说巧不巧,正好在秦岭的龙湫沟里,今日又是铺子老当家遣了他们几人上山打柴,故而巧遇韦皋,正是这一巧遇,方才救了那小娘子韩玉箫的性命,韦皋听了唏嘘不已。现下既然知晓自家书童正在此处,韦皋心中担忧,怕这小饭桶胡乱往家里送丧表,便与箫儿一道,随了那阿拾齐几人,去那铁匠铺子落脚。
翻过秦岭南山,三个多时辰后方才下了龙湫沟,如今正值大雪,那沟后是一处瀑布,只是到了此时,流水甚少,只淅淅沥沥的几条溪流淌水,韦皋在沟口往里眺望,心里不由的赞了一句,好一个铁匠大堡!只见这沟里方圆一里左右,几十座石屋,屋上俱是覆了厚厚的积雪,此时正值傍晚,各处屋子窗口微微透着橘红的火光,唤作今时说法,正是“白里透红,与众不同”!
众人紧忙加快了脚程,往那沟里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