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哲彻底决裂
我跟哲闹掰了,是很多人想看到的,小蒋尤甚,每天高兴得两分钟一句风凉话,三分钟一次笑劈叉,完全忘了糖是甜的,醋是酸的,他妈是女的,他爸是男的。
哲有时候会假装不经意说出自己下一步要找谁玩,然而刻意高声让我听出来那就是说给我听。
直至有一日我想通了,我和他不是普通的朋友绝交,而是哲想循序渐进地在一个小圈子称王称霸,不料在我这栽了个大跟头,于是造就了他的恼羞成怒。我甚至开始怀疑过去的友谊是否真实存在,难道仅仅是想让我顺从他?
时日一久,我便不怎么关注他了。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三年级上学期的一节语文课,大个张在讲第四单元的“基础训练 四”,班主任的课堂之上也是难得的安静。大个张讲到正酣处,忽闻得哲惊天嚎叫:“我就哭啦!怎么着啊?!”
大个张抄起棍子冲了过去:“上课呢,你喊什么?!”
哲脸部已经咧得变形,哭号着拉着长音:“他嘲笑我!”指了指身后的大龙,“我让同桌小爱气哭了,他就一直跟人说我哭了!”
小爱在旁边满不在乎地翻着白眼:“我是女生……”
教导主任突然闯了进来,瞪着眼睛气得面部发抖:“我走到走廊里就听见你们班大声喧哗,我还以为班主任不在呢!你们班上着课就这样,简直无法无天!太不像话了!”一边说话一边摇头晃脑,喘着粗气!
大个张劝走了教导主任,回过头来想痛揍哲一顿,一见他哭得那么惨,又是学习委员,也就没拿他怎么样,又见把哲欺负哭了的小爱是个女生,也不想动她,只得毒打了身后的大龙一顿出气。
之后的一段时间,小蒋愈发开心,无时无刻不在模仿着哲的那句“我就哭啦!”每次喊完,身边的几大恶人便对着哲大笑。哲也不去看他们,躲开兀自生气。这句“我就哭啦”,直到班长小王自习课玩弹弓正射在哲的头上,哲哭出来那句“你们拿我当靶子”才被替换。
我和哲似乎已经成了仇人。
他每次见到我,就像见到苍蝇一样跑开,做出嫌弃又厌恶的夸张表情,这再次激起了我的愤怒。
适逢大个张刚接我们班搞班干部改选,为了让哲不痛快,从不争取这种事的我居然主动请缨,毛遂自荐,站在讲台上直说:“我要竞选学习委员,”我瞥了哲一眼,他并未看我,低着头不知在玩什么,我于是加了一句,“顶替哲的位置。”
平日里许多人觉得哲太过以自我为中心,此时全都站起来挑事拱火:“张老师,我觉得要么就让他们俩都当学委,把哲的学委撤了!”
下面一向事不关己的几大恶人竟然拍桌子蹬腿地欢呼起来。
我在讲台上,期待着哲的大哭,但最终大个张看出了我和他的个人矛盾,便选择息事宁人,班里并列两个学委。
当日下午,学校组织看一部两年前已然上映的《玩具总动员》第一部,警长胡迪和巴斯光年,经历了嫉妒与陷害,最终重归于好,唱着“我是你好朋友”,教人唏嘘。
哲的人缘彻底臭了,我想看见他失败的痛苦,以我对他的了解,他面对失败一向嚎啕大哭,但这次他没有。
几天过去,他转学了。原来他一切早已准备好了。
一年后的某天晚上,我妈带我在家附近散步,恰好遇到他和他妈。他妈和我妈客气着:“我让哲在那个好学校参加篮球队,锻炼锻炼。”
我看见哲瘦了,也长高了许多,气质阳光起来,比在这破学校时强多了。
哲愈发地看不起我,一副要赏我嗟来之食的姿态:“你有空来我们学校看看,我带你参观参观。”
我这次见到他时本想示好,却被这一句话彻底打消了念头:“不去了,跟你到那头儿去我再回不来了怎么办!”
那次,是我与哲此生见的最后一面。
直到了2010年,我已经上了几年大学,一日在某个社交网站上看见“你可能认识的人”里推荐了哲,长得还是当年的样子,头好像显得没有那么大了,而且他上了一个比我好的大学,虽然我上的大学也不差。
我给他发了条私信:“你还记得我么?”
没过几分钟,他回了一条:“记得啊,小学的铁哥们儿。”
成年人的默契就是知道适时戛然而止,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一切童年的仇怨随着雨打风吹早已灰飞烟灭,只剩下了老电影那般泛黄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