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依旧历史有意思与中药相遇相知

含笑

2019-06-13  本文已影响1人  Medicine公子毒白

《含笑志》:“南方有佳人,嫣然透玉肌。日日饮朝露,夜夜沐余晖,几许​心愁相思雨,一笑倾城万骨枯。断香魂,生草木,花开香酷烈。取花,干之,泡茶饮,味清苦,久之安神解郁,纤身养颜。”

我听过很多关于爱情的传说,可是我却从不相信爱情,因为我知道那真的只是传说。

恒娥从来没有喜欢过大羿,她这么心高气傲,怎么会爱上一个差点杀光金乌的莽夫呢

大羿的心里也从来没有过黎明百姓,不过是恒娥的一句太热,他就拿起来弓和箭。

她是真的想飞去月宫看看的,她想做的始终是上天入地最美的人。

织女确实很喜欢牛郎,比之天宫一成不变的生活,人间的日子俨然新鲜有趣的多。可是她不懂世间的艰难,所以她也不懂牛郎的心。

牛郎以为和织女一起,她可以带他上天享受荣华富贵的,可是王母怎么可能看不透他那点小心思呢。

终是有了鹊桥相会的闹剧。

然而当一些人出现在你生命里的时候,总有一些想法要被打破,碾碎,继而重塑。

有的时候,不需要一些人,一个人足矣。

含笑

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甚是可爱。

那时我来到此处,支个摊位讲一些路上看到的故事,算是个营生。

她家的店铺开在对面,她经常抢最靠近我的位置托着下巴,眨巴着大眼睛听我说故事。

我和她说,听故事需要给铜贝的,她怯生生地从怀里拿出如意糕问我给这个行不行。

她给的如意糕很香,很糯,我问她这是用什么做的。

她说这是娘亲做的,娘亲说我还小,等长大一些会教我做的。

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爹娘喊她“阿姒”

我记得她于闹市偶遇我时的欣喜若狂。

记得我说到精卫填海时她的梨花带雨。

记得她跟着爹娘回家时的依依不舍。

记得她偷来家里珍藏的赤璋送于我时的满怀期待。

记得……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她很快出落得亭亭玉立,本地人都知道阿姒是个小美人胚子。

也已经有个把月没有见她了,许是她娘又哄着她在家做女红吧。

是啊,女孩子家家还是不要天天跑出来抛头露面的好。


我已经有好久没能听大哥哥讲故事了,也不知道上一次大哥哥说的那个叫三太子的怪胎后来怎么样了。

大哥哥在我心里是除了娘亲以外我最喜欢的人了,这点长大后的我一直没好意思告诉他。

从小到大是他的故事陪伴了我的成长,长大以后才知道那些带给我童年快乐的故事,诉说着的还包含了真诚、彷徨、无奈、勇敢……

真想快点告诉他我已经学会做如意糕了。

最近阿爹店铺生意惨淡,心情不好,总和娘亲吵架,还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出门。

我听到阿爹说要把我许给南城的姬姓贵族,娘亲不肯,说是我嫁过去只能做妾,定受委屈,气极的阿爹数落着娘亲的鼠目寸光。

那日我才知道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阿爹对娘亲说当年你的妇人之仁救了她,养育她至今,今时今日难道不能用她换我们体面的生活吗?

娘亲还是爱我的,夜里她偷偷打开房门要我远走高飞,月光下我隐约能看到她身上的伤痕。

我终要离开这个我生活了十六年的家了。

我不知道我能去哪,我害怕极了,大哥哥的故事里也告诉了我江湖险恶,人心叵测。

娘亲已然保护不了我了,我现在想到的只有那个说故事的大哥哥了。在我心里他比故事里的任何角色都厉害,我要告诉他我一直都很喜欢他,我要让他成为我故事里的男主角。

含笑

“今天你爹放你出来了?”他看到我问道。

他的语气淡漠,和说故事的时候一样波澜不惊,我觉得他见到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惊喜。

“我饿了。”我低下头不让他看到我略显红肿的双眼。

他带我来到最近的面馆。

热腾腾的面很快上来了,他拔了双筷子递给我,我没有接只是盯着桌子嗫嚅着嘴唇。

“想说什么就说吧,你听了我这么多故事,也该让我听听你的故事了。”

我是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可是我该怎么和他说呢?

“你有爹娘吗?”我小心翼翼地问他,生怕这个问题让他尴尬。

“不知道,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他的回答让我很惊讶,大哥哥也不知道他的爹娘是谁!是啊,从一开始大哥哥就没有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原来他也是一个不知道自己由来的可怜人。

我把这些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我告诉他我现在做的如意糕比之娘亲更加的香糯;我告诉他阿爹为了度过眼下的困境要逼我嫁人;我告诉他娘亲放我离开是对我最后的疼爱;我告诉他这些天我对他如潮的思念,还送了他贴身的刺绣手巾。

“面凉了。”他听我说完又把筷子递到了我的面前。

他怎么可以这么平静,怎么可以在我诉说衷肠以后无动于衷,为什么都不安慰下我,为什么不主动说我带你回家吧。

我推开他拿筷子的手,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等你吃完做些如意糕抵我的面钱吧。”他笑吟吟地把我送的手巾还给我。

我居然就这样吃完了面和他回了家。


我没想到自己会被人表白,还是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我知道有一种情绪荡漾了开来。

有些实情我终究没法告诉她,比如我不需要惧怕生老病死,比如我日日面对的始终只是茫茫无尽,再比如她的存在已经让我在此驻守很久了。

所以即便我庆幸自己看到了她的情窦初开,也不愿多说什么。

看着面前楚楚可怜的她,我还是把她带回了城外自己搭建的小木屋。

一路上她渐渐收起了阴云密布的愁容。

“你这地方好僻静啊。”这是她对这里的第一印象。

“我一个人住习惯如此。”我看着她眼神里充斥着好奇。

“你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呀?”

是啊,十六岁的她确实还是个孩子啊。

“屋子里或许有你喜欢的吧。”我伸手指了指里屋。

“天呐,这是前朝的小方鼎,这面铜镜怎么打磨得这般光滑,这尊立人像做工好精细啊……”

我看着她在那不停夸赞着我一路上带来随手摆在桌上的小玩意,满心的雀跃。

“喜欢的话你就带走吧,或许还能换些铜贝。”我看她煞是喜欢,如是说道。

“你不愿意收留我?”我看到了她眼里的期翼。

“你先做好如意糕吧。”

我看着她灵动的双眼终是不忍,我知道她若此时离开必定凶多吉少,即便她的阿爹找不到他,那个姬姓贵族一定可以强行纳她为妾。

我这些年虽然没有学会什么法术,世间奇门幻甲之术倒是学的七七八八。

我住的这里暗合五行八卦之相,寻常人家倒也确实找寻不得。


我已经在大哥哥这里住了好些日子了,白天他还是会出去说故事,晚上他给我带来了做如意糕的材料。

我告诉大哥哥要想如意糕做得香还需要一种花。他问我花的名字,我说不知道花的名字,只知道南城可以采摘。

我不知道为什么爹娘没有找来这里,只是觉得住在这里特别安心。

大哥哥让我睡里屋,他说既然我喜欢屋里的这些,就让他们陪我做个好梦。他自己在屋外寻了两棵绿树做了个小吊床。

他用树叶吹的小曲怪好听的,我问他这是什么曲子,他说是前朝太师教给他的。我说大哥哥骗人,前朝到现在都二百多年了,而大哥哥这么年轻怎么可能认识前朝的太师呢,他笑笑不与我争辩。

大哥哥怕我一人呆在这里寂寞,出门前丢给我一册竹简,让我闲暇之余翻阅一二。

含笑

南城真是个好地方,居然可以滋养出如此动人心魄的花卉。嫩绿色的革质叶,密被茸毛的叶柄,乳黄色的肉质花单生于叶腋之间,粘着些许露珠的花瓣边缘还略带紫晕,香气浓郁,阿姒的娘亲真是慧眼啊。

“你听说了吗,姬少爷前两天迷上的小娘子跑了,现在正满城找她呢?”

“这有什么稀奇的,这些年姬少爷的风流韵事可曾听少了,他家那位不过是个摆设,他仗着自己是当今天子的堂哥可没少祸害附近的良家少女。”

“听说姬少爷就是在这颗树下被那姑娘摘花的专注劲给勾了魂,迷了窍。”

“是啊,他也是此间老手,先是害得姑娘她爹恋上博戏,输光了铜贝,再送上一车聘礼,端的是好手段。”

我看着身边走过的多舌妇人,伸手摘下了含苞欲放的花朵。

真心希望她能早些看透我赋予她的竹简,这样她就能保护自己了,即使有一天我不在她的身边。

这一路走来我知道学会高深莫测的法术其实远没有读懂诡异难辨的心思来的重要。

竹简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作诛心算。

记载的只是当年尧舜禹禅让背后的真相。

尧也曾想让孩子丹朱子承父业,丹朱不曾不肖,他只是太过耿直。他低估了那个被他唤作妹夫的男人。

舜这辈子不后悔杀了多少人,他只是觉得此生千不该万不该重用一个被自己杀掉父亲的年轻人。

禹抵御滔滔洪水时的身先士卒,三过家门不入时的冷血绝情,仅仅是因为心中藏着由来已久的怨恨,手中的耒耜始终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所以我想阿姒明白欲念的可怕,理解人性的丑恶。

阿姒,如果有一天你想起养父的背叛多一分坦然可好。


大哥哥终于带来了如意糕制作中必不可少的花。

我将兑好的油和水倒入称好的面粉,取少许花瓣和成面团,扭头问他我们给花取个名字好吗?

他的手拂过我的秀发反问我:你可知道花虽香,味却极苦?

我说:不怕啊,放久了,发酵以后就不苦了,剩下的就只有香了。

他说:世间从来如此,世人总是看不破,苦尽香自来,苦中作乐方能含笑九泉。

我说:看来我可以含笑九泉了。

说完我踮起脚尖飞也似地亲了他的面颊。

“这花就叫含笑吧。”他愣了神,好久才说道。

然后……

然后他捧起我的脸颊,第一次吻了我。


她的唇是那么的软,一如她做的如意糕,准确的说比之更甚。

我对她许下承诺:此生你若不离我亦不弃。

可惜的是我吃到了她做的如意糕,不如意的事也接踵而来了。

那个姬姓贵族居然找来了周天子,要他弟弟掘地三尺找出阿姒。

天子不愧是天子,身边果然不乏能人异士,小小的阵法确实挡不住当今天子的脚步。

我没有想到她的一往情深竟撞出了我的奋不顾身。

我挡在在她的面前,面对着当年骁勇善战的虎贲军。

铜戈勾住了我的脖颈;长矛刺穿了我的胸腔;斧钺劈碎了我的脊骨。

我看到鲜血染红了我和她种下的含笑树。

我听到身后响起了她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我想告诉她,我想天天吃到你做的如意糕。

我想告诉她,没有了我也要学会爱惜自己。

我想告诉她,好好活着我们兴许还能再见。

呵呵,我已然说不了话了,又得休息好一阵子了……


大哥哥死了,我是看着大哥哥身首异处的,就在我的面前,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我没有成为姬姓贵族的妾,却被这个众人称作王上的人带回了他的王城~镐京。

我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我要为大哥哥报仇,就像竹简里写的大禹,无论怎样都要毁了这个杀了大哥哥的男人所拥有的一切。

一年过去了,我的身体基本已经复原。

我望着树上开出的含笑花,第一次觉得自己好无能。


我听说了,她成了当今天子的宠妃,还为他生下了一个王子。

只是这深宫之中多是非,别是受了他人欺辱。


大哥哥已经离开我一年多了。

没想到当年他给我竹简能帮我这么多。

这一年我逐渐理清了王城错综复杂的关系。

这一年我含恨为那个男人生下了一个孩子。

这一年我心中复仇的计划已然越来越清晰。

从我来到这里,我就没有笑过。

竹简里说:要想让自己占据主动,就得找好恰当的筹码,而且是别人夺不走的。

是的,我的笑容已经成为了那个男人心中的执念,为了能让我笑,他真可谓是煞费苦心。

他为我召集乐工鸣钟敲鼓;他为我招人进献丝帛良缎;他为我四处网罗奇珍异宝;他为我张贴告示千金买笑。

他永远不会知道我的大哥哥死了,我心里的含笑花死了,这世界上再没有人配看到我的笑脸。


我终究是放不下她,只身来到王城,只为离她近一些,再近一些。

我看到了街上天子重赏千金买她笑容的告示。我听到了百姓怨声载道说她魅惑王上的闲言。

阿姒,你得到的可是一朝天子的恩宠啊,为什么还是不开心呢?

阿姒,你应该不会听到这些愚民对你的诋毁吧?

阿姒,既然我来了,便是粉身碎骨我也要见你一面。


我看着怀里的孩子,没有人知道他将是我对付那个男人的一把利刃。

我要用他夺了世子之位,利用他毁了那个男人的王朝。

宫中王后家族势力庞大,此后的每一步都有未知的重重风险。

这个襁褓中的婴儿若是知道长大以后要面对是这般的凶险是否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呢?

长大后了解真相的他会不会原谅我这个给予了他生命的亲娘呢?


我带上了活皮面具,伸手揭下了王榜。

我听说他们带我来的这座宫殿是天子特意为她建造的。

我再次见到了她。

披上了锦衣秀袄,穿上了绮罗珠履的她愈发的美艳惊人。

只是她瘦了,憔悴了,抱着孩子的她看起来也没有初为人母的幸福。

天子问我如何让她一展笑颜。

我只顾看她,随手指了指宫外。

狼烟四起的时候她居然笑了!

天子大悦,问我要什么赏赐。

我说遇一人白首,择一城终老,予一人真心,盼一生相守。含笑花开,此生不枉。

我转身离开前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略微抬起的手变成了安抚怀里的孩子,我读懂了她的欲言又止。

看到她好好活着就好,我对自己说。

有些问题没有答案,再见就是终点。


前前后后死在大殿之上的已不下十人。

总有为了功名利禄不惜赔上性命的痴人。

我看得见他们拙劣演技下的贪婪,没有人值得我付诸一笑。

我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揭下王榜,不知道他为什么定定地看着我一言不发,只知道他的眼神有些不明觉厉,只知道他身上散发的气息像极了大哥哥。

他随手指向宫外,却被那个男人误以为要点燃烽燧。

狼烟四起时我笑了,只为他和往日那些庸俗之辈的不同,我不想看到他的血留在这大殿之上。

他走的时候留下的话让我觉得这一笑是那么的值得,我不知道他和大哥哥是什么关系,但那句含笑花开,此生不枉倒也驱散了我这一年多身处深宫的阴霾。

大殿之上我不便多问什么,此后再找他却早已了无踪迹……

之后那个男人又时常以此方法希望博我莞尔一笑,殊不知他的任性早已让周遭的诸侯怒火中烧。

我说如果你爱我该让我的孩子继承你的大统。

终于他立排众议,废黜太子,让我的孩子坐上了世子之位。

我告诉他说王后的父亲申候拥兵自重,前太子去了他那恐有谋反之心。

于是他准备发兵讨申,不曾想申候为求自保联合邻国畎戎发兵五万先行将都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命人于城墙之上点起烽火,以求诸侯勤王。

各路诸侯对于当年他戏耍之事积怨已久。

城门破,无人至。

他无奈,意欲拉上我逃之夭夭。我执意留下,只把孩子推给了他。

我知道无论如何他的大势已去,曾经高高在上的他,如今不过是只丧家之犬。

在我心里大哥哥的仇已经报了,我既然不能保我的孩子坐上王位,也不能让他陪我于这深宫之中静静等待死神的降临。

跟着他这个昏庸的父王逃命去吧。

而我也该去陪陪我的大哥哥了……

含笑

我得到镐京陷落的消息实在是太迟了。

我没有想到那日大殿之上见她的竟是最后一面。

我听说她和天子逃往了骊山,可是我到的时候兵卒议论的只有惊慌失措的天子和跪地求饶的太子。

我又听说她被畎戎掳走,急急忙忙赶去西夷,打听到却是首领惋惜没有抓到祸国殃民的美人。

直到多年以后的一个夏天,我在街边遇到一个女子掏出白娟准备擦拭细汗,白娟之上赫然绣着:含笑花开,此生不枉。

细看白娟,其间斜纹提花的手法最是熟悉不过。

我问她白娟的来处,她说是打娘亲那里顺来的。

当我见到她娘亲的时候剩下的却只有绝望。

她告诉我她的夫君原是虎贲军的精锐。

那年她的夫君是随天子一起逃亡的,随行将士无一生还。申候感念他们身为士卒的忠义,许他们的家人认回尸首予以厚葬。

白娟算是她能带走的夫君生前唯一的遗物了。

原来阿姒一个人默默绣了整整一箱的白娟,她让天子逃亡前分给随行的将士当做平安符,而她自己一把火选择了香消玉损。

阿姒,你会不会埋怨我没有告诉你我身上的秘密。

阿姒,你知不知世间还有一种病叫作必须活下去。

阿姒,你能不能回来我的身边再叫我一声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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