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则莞尔】 第三十九章 精神堡垒
快速运转的世界在一天天中步入黑暗，早已紧紧连接在一起的整片世界会因为同一事件产生共振，弦识事件在上海产生的影响像流动的空气一样快速波及到剩下的世界。除了经济的萎靡之外，最直接的就是社会的骚乱，当最基本的生活条件都难以维持时，再有道德的人都可能爆发成为社会的不安因素。尽管各国都在积极研究振兴经济的政策，但每次的政策就像一针暂时的强心剂，在起初短暂的效果消失后局势又会陷入更加糟糕的境地。
而无论外界多么纷乱，弦识走廊还是稳稳地走在自己的节奏上，一项项开发计划被摆上桌面，然后又以极高的效率付诸实践。新闻中每天都会发布走廊的最新计划，其中不乏各种学科的科研计划，虽然普通市民根本不明白那些计划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们知道那一定是对人类有积极影响的举措。
终于，许之诺再一次出现在了电视中，他以代表全人类的口吻来宣布他的团队已经攻克了几种癌症并且研发出了相关疫苗。这则新闻简直是以爆炸式的态势席卷了人类世界，人们错愕般地看着许之诺说出这些话。这也是第一次让人感到许之诺真的代表了全人类，过去那些听上去骄傲自满的大话有种要成真的感觉。这很容易让人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人们的思潮开始明显地向弦识政府倒去。
当然，大家现在最关心的是如何才能接受到最新的医学技术，许之诺并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说出了规则：除了九位弦识领导人外，只有弦识走廊内的户籍人口和各区的特权人才有资格享受最新的医疗技术。另外，政府也会视情况对一些人进行特批。
屏幕前的民众们再一次跌入谷底，刚刚看见的生命之光又被许之诺的巨掌突然遮盖了，这简直像一个玩笑把所有人都耍了。这时的许之诺并没有过多赘述，而是出人意料地迅速消失了。也许他知道人们会自然地去思考，而他一手打造的弦识走廊将会在人们的思想中越升越高，明天醒来后将会有更多的人涌向弦识走廊。今天只是一个起点，更多的成就会在这片充满活力的土地孕育而出，弦识走廊的未来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各不相同，但很可能都是同样一副壮丽的景象。
看见这则新闻的顾休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难过，心里那种复杂的心情一度让他很是烦恼，刚刚那所谓人类的福音让他感到了一丝危机感，许之诺确实是在以一种民众难以抵抗的方式在壮大自己的势力，坐以待毙的感觉对他来说实在是非常不好。经过短暂的内心斗争后他决定不再去想这些，而是赶紧做好手头的要事。
自上次与江辰凝一同从古玩店回来后顾休就快速启动了寻找银行保险柜的行动，但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由于根本不知道是哪家银行，顾休只能一家家地去试，这其中花费的精力是他之前不曾想到的，同时还得祈祷保险柜没有因为逾期缴费而被处理了。在正式开始寻找前，顾休和母亲还专门跑了几次公证处去证明他们的合法继承身份。在顾休几经波折后，他似乎要看见了希望。终于在银行职员的带领下顾休走过了一道道厚重的金属门，那像是一种特别的隧道，隧道的那头是另一个世界，可以连接起十几年前的秘密。他跟随着银行职员不断接近目标，时光隧道引领着他期盼的目光。当他最后终于走到那个期待中的保险柜前，整个人激动得微微颤抖。
保险柜看上去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陈旧，可能这些年来银行早就更换过了设备，但里面的东西应该还如当初一样丝毫未动，上面应该还留着父亲的指纹。想到这，顾休不由心头一颤，深吸了一口气。
工作人员开始转动保险柜的锁，“咔嚓咔嚓”的转动声像针一样戳在顾休心上，他知道就算里面放着的不是想象中的那把伞他还是会很期待看见父亲留下来的那样东西。
伴随着最后一声“咔嚓”，职员扭动了保险柜上的把手，她用力一拉，拉出了十多年前的秘密。
顾休探着头看向里面，在视线绕过职员的身躯后他看见了一样蓝色的东西，还没等他思考过来职员已经将整个蓝色物体从保险柜里拿了出来。蓝色的布把东西包得非常严实，整个物体的形状让顾休直接就联想到了伞，他感受到了心要跳出胸口的感觉，他不敢眨眼，看着职员将布缓缓解开。
“这……”顾休不禁发出了惊叹，“一根木头？”
“说不定不是普通的木头，可以拿给懂行的人去看看。”职员说道。
顾休走近一看，那是一根经过精心雕琢的手杖，由于年数已久表面看上去已经有些破旧，上面的图案花纹都有些模糊，总体感觉这根手杖和落月古玩店里的东西属于同一类。顾休轻轻地拿起手杖仔细端详，生怕把它给碰坏了，但外行的他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名堂，只能带着一丝遗憾收起了东西。
于是，寻找黑伞的行动只能暂告一段落了，顾休实在找不出其他方法去探索这个神秘的故事，他只能安慰自己说不定将来哪一天这把伞就会横空出世。
科研领域的重大突破宣布没几天后，弦识政府就又发布了另一项重大计划。政府将启动弦识走廊的地下世界工程，计划用世界最先进的建筑技术打通城市地下，开启城市生活的新篇章。许之诺在直播中郑重宣布了这项计划，该项目的设计方案将在全世界范围内公开招标，中标者不但可以获得丰厚的奖金更可以获得特权人的身份。许之诺非常自信地宣布了自己的计划，他知道全世界的专业人士将蜂拥而至，他们挤破头都想赢得这个空前伟大的项目和特权人的尊贵身份，许之诺甚至把这项计划比喻成“世界第八大奇迹”。
面对同时拥有弦识之力和行政权力的弦识政府，顾休等人忽然感到无能为力，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手不断壮大自己的势力同时巩固政权，笼络人心。双方的对抗已经慢慢从弦识之力上转移，应该说他们已经是站在不平等的平台上，对抗的意义甚至已经逐渐消失了。顾休一直苦于寻找对抗弦识政府的方法：难道要去破坏他们的市政建设吗？这显然不可行，自己很有可能就此成为全民公敌。
尽管大家就此问题多次讨论，但仍然得不出一个让人满意的结论，就连大家的精神领袖黑白都不能给出符合他一贯睿智风格的答案，他只是提醒大家时刻为弦识空间的打开做好准备。
“可我们也不知道这空间什么时候会打开啊？万一我们这一辈子都没有碰上呢？”沈海急躁的心情溢于言表。
“的确，我们好像在赌一件不确定性非常大的事件，而且即使它真的发生了我们还是没有很大的胜算。”陈准摸着下巴思索着。
“现在有不少年轻人都开始倒向许之诺了，我身边很多同学都是这样。大叔，你觉得呢？”
左侦并没有马上回答，他活动了一下脖颈，“现在的公安系统已经被他们完全掌控了，并且人心都已高度归顺，这速度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原来就是单位里的一个异类，现在更加明显了，呵呵。”
“只怕有一天我们会被世界孤立，这就好比一个正常人呆在满是病人的精神病院里，那个正常人就是最不正常的人。呸呸呸，我这个举例好不恰当。”南郭一边说着一边捂起了脸。
“和十几年前相比，这次的弦识对抗突破了原来的思维，从单纯的弦识之力的较量发展成了民心的捕获大赛。我们可能正在面对地球史上最高明的弦识恶势力，突然感觉这一回合的空前重要性，败了后的结局难以想象。”黑白的话让所有人感到压抑。
“我说你怎么能这么淡定呢！都什么时候了，可是你把我们拉上这条船的！”
“你怎么还是这么急躁，顾休。你要成熟，江辰凝可以成为你的榜样。”
黑白的话瞬间堵住了顾休的嘴，他甚至还有点微微脸红。
“朋友们，我知道你们心里都很急，我充分理解你们的心情。但请千万不要乱了自己的节奏，还是那个意思，做好我们能做的，只要我们不放弃，弦识也不会放弃我们。”作为精神领袖，黑白果断地站出来为大家打气，他不会笑也不会哭，最安静的表达就是最坚固的后盾。
“我们相信你，黑白。”顾休向黑白投去充满信任的目光。
黑白又伸直前爪撅起屁股，伸了个懒腰，“有空时还得想想那把伞的事，有了它我们的胜算就会大很多。”
“是啊，我也是着急啊。”
“顾休你也别急，该来的总会来的。有时我死命找一样东西就怎么也找不到，没想到后来找其他东西的时候它就莫名奇妙地蹦出来了。”左侦说。
其实顾休骨子里还是一个非常有责任心的人，尽管朋友们会友善地安慰他，但他心里一直非常清楚自己的使命。他常常不能在夜晚安然入睡，他的脑细胞兴奋地跳跃着，那是追求宇宙终极奥义的意识之舞。
那天晚上，夜非常静，顾休拿出了那根手杖并开始仔细端详。台灯下，他把手杖放在手心里慢慢滚动，不想错过上面的每一个细节。顾休不认为这只是一根用来收藏的手杖，他更愿意相信手杖上藏着一些与弦识相关的秘密，一定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关系让父亲选择用最特别的方式来存放手杖。但不管顾休的想法是否正确，至少在这一晚他没有任何发现。于是，他又小心翼翼地把手杖包裹了起来。
顾休关上了房间内的灯，让月光充分地浸润在房间里，他在细细品味地球在宇宙中的存在感，他知道星球正在高速运转，只是渺小的自己根本无法感知到这强大的行星之力。作为一个地球生命，他难以企及可以看见地球全貌的高度，而只是身处一角，与这个世界一起旋转。他也深知自己只是宇宙中可以忽略不计的一个地球人，同时也为自己的生命感到庆幸。
事实证明弦识政府所有行动的速度都在人们的意料之外，因为人们总是会在城市之间惊讶地发现一些在自己知识与常识之外的新事物，渐渐地，人们习惯了这种情况。
一间间小而精致的房子在街道上凭空搭建而起，它们在极短的时间内占据了弦识走廊的重要街区。房子的外观大致以蓝色和紫色为主色调，上面遍布了宇宙星系的壮美画卷，尤其在晚上当房子的外立面亮起时，一个个浓缩版的宇宙美哭了走廊内的市民。一时间弦识走廊诞生了一个个标志性的建筑物，这标志性的建筑物被称为“宇宙之屋”。宇宙之屋拥有绝对漂亮新颖的外观，很显然，那也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这很符合许之诺一丝不苟的行事风格。
绝美的外观吸引来了不少合影的人群，他们争先恐后地选择最佳地理位置来记录自己和宇宙之屋的相遇，一些爱美的女生们更是长期占据着这个特殊景点不肯离去。然而宇宙之屋并非只有吸引人的外在，它也有成功的内在，这从外面排成长龙的人群就能够推测出。人们不顾冷雨或烈日的阻碍，只是专心地排成队等在房子外面，当轮到自己的时候脸上的那种喜悦感是发自内心的。
宇宙之屋是什么？它为什么能吸引那么多人的关注，并在短时间内掀起一场城市风暴？顾休很想知道答案，他立马在网络上开始搜寻信息。
宇宙之屋是作为人类和弦识沟通的桥梁而诞生的，每间屋内都会有一位屋主，他就是代表弦识之力来与民众展开心灵沟通的人。每个人可以获得十到三十分钟不等的时间去与屋主交流，在那里人们可以向屋主敞开心扉，倾诉深藏的秘密。同时这也是一个向弦识政府表达忠诚的时机，双方将在非常舒适与放松的环境里建立起高度信任的关系。
这是一个非常鲜明的事实，弦识政府已经开始向人们的精神世界渗透，宇宙之屋的建立就如同交流宗教思想的庙宇，人们在这里分享自己的精神世界，以求得自身更美好的命运。顾休感到了莫大的威胁，一个新世纪的宗教可能正在慢慢形成。并且不同于古时的宗教传播，依托现有强大的互联网技术它可以迅速地肆意生长，扎根在弱小的人们心里。
网络上许多人都开始推崇宇宙之屋，顾休毫无示弱地与对方展开辩论，企图扭转他们错误的思想。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微弱的声音只能成为宇宙之屋向上爬升的垫脚石，在人们眼中他扭曲的心灵需要宇宙之屋的洗礼才能得到净化。
顾休迅速出了家门跑向外面的街道，一间间宇宙之屋在逐渐落下的夜幕中闪闪发亮，它们成为了城市中美轮美奂的地标，在屋外人们的欢声笑语此起彼伏。顾休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从一个站点跑向另一个站点，试图寻找一些理智的现象，他希望能有更多人与他一起并肩作战。但是，宇宙之屋彻底击碎了他的希望。
站在街上的顾休看向四周，他想努力找到一位和他具有同样思想的人，和他一样怀念过去那个平静年代的人。但似乎没有人能留意到他心中的呐喊，失望的顾休恨不得立马燃起自己的焚燎之力让路人们看看弦识真正的意义，叫醒那些急于自保而忘了人类社会本就是一体的人们。顾休浑身发热，满腔的愤慨之情几乎要喷涌而出，全身流动的滚烫血液告诉他作为一个鲜活的生命就应该为生命而战。
一滴，两滴，雨点轻轻地打在顾休的脸庞，冰凉的雨水顺着他滚烫的脸颊迅速滑落。接着，更多的雨水汇聚在了他的脸上，沾湿了他的睫毛，挂上他的眼角，从他的鼻梁上滑落，流入他的嘴缝。雨势只有几秒钟的温柔，它没有给人过多思考的时间，然后就像整条银河倾泻下来一样用最狂暴的方式淹没了街道。马路瞬间变成了河流，慌张的人们拼命奔跑起来，整条马路在暴雨的袭击下被腾空了出来。
当顾休终于意识到这突发状况后他已经在雨中站立了良久，一个彻头彻尾的水人孤立地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成为了风刀雨剑的靶子。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报亭，他立马朝那个方向奔跑起来，每一步都在地面溅起巨大的水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