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友传记
“杰友凌晨两点没有了”
“一个星期前还看到他来”
杰友,村子里的人,八十年代生,具体年岁不得而知。因为每在问他年龄的时候,自己都不能回答出一个准确的数字来,再往后,就没有人问他的年龄了。自我上学的时候,就没见过他上学,所以他的学名,也就不得而知。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是那种天生不幸,天生而智力障碍的人。
他的父亲以前是个木匠,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后来也只是一个淳朴的农民,虽然有几次外出打工,但是现在几近花甲之年,也幸得有大儿子给自己带来了孙子。
杰友在家里排行第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但是对于村庄西头很多90后的小孩来说,他的年龄是比较大的了。自从没有上学之后,村子就成为他一年四季一直停留的地方,但是,同处在村庄,我们却很少把他当成同类人,玩游戏也很少让他参与。记得有一年秋天,村子里扫残余落叶,烧了一些不能消解的垃圾,我和弟弟一起在烧垃圾的地方围着,用捡来的蓝色废弃打包带拎着玩。杰友那时也在玩,就跟我和弟弟抢打包带。彼时不知道去争执有什么好处,只感觉到自己想玩耍是不能被别人耽误,就硬着性子去争。村子里的一个人称“老大难”的老妈子还吵我和弟弟,不应该和杰友争这些东西,我们不仅没有听她说的话,还想着她不知前因后果就责怪我们,就和杰友争执了起来。我们俩被欺负了之后,我也是怒气一直冲在身上,直接拿了半块砖头跑到他家里来,把砖头扔到了他家的锅里。不知道他的父亲是如何拦着他的,但这件事之后,我再也没和他争执过。
进入10年代的时候,村庄里去沿海地区打工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杰友有那时候也去了东莞。印象比较深刻的就是他手里还拿着大屏幕的手机,虽然那时候的手机很多都是低劣的质量,却让我感受到,他即使不上学也可以接触到这些最新的东西。弟弟去省城工地上做饭的时候,杰友也在工地上当小工,但是呆子两个多月,就跟着村子里的人转去杭州工作了。杰友跑的地方也很多,大多数都是跟着村子里的人,也是村子里的大部分人的生活状态。
我大学期间,寒假的时候能见到杰友,村庄后面的麦田广布,在他家楼上的光景如斯,丝毫没有什么不妥,但后来,却听说他得了白血病。
病,对人来说,总是折磨。自从有了这病,杰友成了村里人更怜悯的人,也似乎是是村里人一贯地对人的关注。单单结婚,杰友不小心踢了礼炮设施,单单父亲一面因怜悯,一面因喜事,也不放在心上了,这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之后,就感到杰友带着病态了,眼神里看起来多了疲惫和劳累,总是在有目的的时候像是没有目的,做事的时候带着呆滞。
庚子劳动节后,我回家转公交回村里,农村公交从车站驶出到火车站,杰友正巧也从站台上来了。一如既往呆滞的表情,心里充满着无奈,我知道杰友的一点事,不敢怎么多问,但又嫌不讲话也不可以。谈话间,我问他怎么又到城里了,他讲到城里检查病,我问病现在怎么样了,他讲来城里检查,拿药,医生讲星期五还得来一趟。他讲话的时候,语气也一如既往地平淡,平淡中也有对往返的无奈,对病的无奈。
村子距离城里六十里路,省道修好之后,四五十分钟就到城里了,但是去城里看病,却不能让人觉得道路带来的感受。前几年杰友在城里干快递,我问他干什么活,他讲在仓库,帮着干些体力活,后来生了病,仓库也就不收了,自那后,便一直在家里。
我们一路上没聊什么,我不知该从什么聊起。一同到村子后,杰友准备掏钱付车费,也要帮我付了。我说我来,用手机直接扫了二维码后,我们两个人就下车了。到村里后,就没再怎么交流过。
这事发生在五十天之前。
早上看到堂弟在微信群里说杰友没了,我正在准备赶着去上课,一个普通的村庄孩子就这样没有了。我在这里,简要地记一下村庄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