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对不起,我总是把背影留给你们
我写过很多关于父母的文章,只是我却从来不曾懂得他们思念我的辛酸,等待我的煎熬。
这世间,有一种思念叫相思成疾,有一种安慰叫我一切都好,有一种关爱叫自己把自己照顾好......之前,我叛逆、倔强,不懂得如何讨父母欢心,之前,我自以为是,将爱当做仇恨的种子,在心底生根发芽。那时年少,少不更事,不愿意留在父母身边,于是为了所谓的爱情与理想,远赴他乡工作,又嫁于异乡。后来,结婚生子,我才渐渐明白,曾经莽撞如我,无知如我,竟然自愿选择远离父母,如今,再后悔已没有退路,想来很是心酸。
从小我就是留守儿童,迫于生活的压力,父母不得已将年少的我和哥哥姐姐还有弟弟留在老家,每年按时托人给我们捎回来足够的生活费,偶尔用公用电话打一个简短的电话,问一下家里的近况,或者是告诫我们要好好学习,以后做一个有出息的孩子。殊不知,没有爸妈的陪伴,年少的孩子内心是孤独与脆弱的,我们不得不用羡慕的眼神看待周围的同龄人,不得不忍受他们自带的那种优越感。天生敏感如我,没有父母陪在身边,我感觉自己是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孩子,所有的苦与乐没有人与我分享,所有的委屈也只有自己品尝。那时候,我敏感而又自卑,像满身是刺的刺猬,不亲近别人,也不愿意被人亲近。
后来,年复一年,父母依然外出务工,我依然留守在家,也许是习惯了,也许是麻木了,哭过笑过之后,对于父母我似乎没有那么想念了。后来,爸爸有了手机,我也有了一个老年宝样式的诺基亚,我会每星期给爸妈打电话报平安,偶尔取得了小小的成绩也会向他们“炫耀”一番,其实,我只是为了让他们心安,我只是不想让他们本就劳累的身体更添一抹愁绪。那时候,我会特别节约,不乱花一分钱,因为我曾天真地以为我少花一点钱爸妈就少辛苦一分,就可以早日挣足够的钱,然后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当希望一次又一次落空后,我开始习惯爸妈不在身边的日子,直到后来,离开爸妈时间太久,我似乎都想不起来爸妈的模样了,当时,我有特别深的一种失落和难过,可是没过多久我麻木的心又重新归于平静。
身边人都说我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不让父母操心,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孩子,面对父母——这个世界上我最亲的两个人,我都始终不敢坦露心迹,我所有的难过与不快乐,他们都不曾知晓,甚至,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早恋,然后失恋,他们也不曾知晓分毫,我对他们毕恭毕敬,但我却一刻也不曾和他们那么亲近。
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爸爸一心希望我能够留在本省,读一个师范院校,毕业以后在家乡做一名普通的人民教师,这就是爸爸对我的期望。可是不孝如我,偏偏将所有的志愿都填在了外省,填在了偏远地区,那时候,无知如我,一心想要远离故土,远离父母。后来,我如愿去了陕西读大学,开学前两天,爸爸特意从外地赶来送我,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看见山川起伏,第一次看到黄河涛涛。一路上我激动不已,而爸爸则默默地陪在我的身边,看我欢呼雀跃,看我激动得胡言乱语。到学校以后已是半夜,当时因为宿舍女生穿了睡衣,我就没让爸爸进宿舍去看一眼,如今,每次想来都难过不已,看着爸爸一个人站在安静的走廊里,我总会蓦地一阵心酸。报道过后,爸爸直接坐火车回去了,当时不是我目送爸爸离开校园,而是爸爸望着我因为新奇而蹦蹦跳跳的背影默默转身。现在想来,我真的是没心没肺的熊孩子。
大学毕业以后,我没有听从父母的建议回到老家发展,而是选择了几千公里之外的雪域高原,爸妈心里肯定是难过的,但他们却从来不曾阻挡我一丝一毫。工作以后,我只有过年才能回家一趟,每次回家爸妈早早就开始在路边等我,每次离家,他们又都会提着行李将我送到车上,每次,车开走很远我才会回头,而每一次我都会看见爸妈站在原地目送我远去的身影,我想,每一次期待我归来与目送我离开肯定是一喜一悲,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情,只是,生活哪有那么顺心如意,事事不能两全,而我是最不孝的那一个,离开似乎没有一丝悲伤。
后来结婚的时候,我和先生提前回安徽准备婚礼,离开家的那一天,我似乎是第一次感觉难过,因为我要结婚了,因为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那一次离家是我最艰难的一次。只是,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能流泪,也不能后悔,我只能昂着头继续前行。那一天,我和往常一样,和父母云淡风轻地告别,从我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悲伤,车子开出很远,回过头去,我看到父母依然伫立在原地,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因为我知道,从此以后,远嫁他乡的我每次都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和父母告别,每次我都只能将背影留给他们,尽管思念再浓,相思再深,我能留给他们的也只不过是一个又一个背影。
结婚后,我带着孩子回家,爸爸妈妈看到后很是欢喜,他们每天想着法子做些好吃的给我,我小时候爱吃的他们都还记得,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当时爱吃的,如今已不再爱。那时候,我教爸爸玩微信的时候,爸爸说他眼睛老花了,要先戴上眼镜,当时我特别难过。在我的心里,我一直觉得爸爸还是三十几岁的样子,还是那么健壮,殊不知,如今,他已经年过半百,额头早已有了深深的沟壑,鬓角也早已有了丝丝银发,我真的特别心疼,特别不愿意看到他一点一点经受岁月的风霜。还有妈妈,经过几十年的劳累,她的身体早已透支,腰疼腿疼成了家常便饭,我回去的时候她的中指第一个关节还一直在疼,我劝她好多次,她才终于去医院拿了药,每次看她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我都会蓦然一阵心酸,她之前笔直的身材如今早已微微下驼,从什么时候开始,妈妈也早已不再年轻了!那时候,我多希望,时光就这样静止下来,让我可以一直陪伴在他们身边。
时光流逝,如白驹过隙,终有一天父母也终将老去,而那时候,远在他乡,他们想念我时,我又身在哪里?每次想到这里,心都会一阵又一阵被揪得生疼。若时光可以倒流,我多希望我当初听了父母的建议,去读一所师范院校,毕业以后,顺理成章地当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那样我既不必为了工作远赴他乡,也不必为了生活四处奔波,而最重要的是,我可以时时刻刻陪在我最爱的父母身边,给他们一个又一个温暖的回忆,那样的日子多么温馨又多么惬意!人总是在经历过之后才会顿悟,只有在生活过之后才知后悔,只是,为时已晚,我们都再也回不到过去。
多想亲口对爸妈说一声:“爸妈,对不起,我不是要故意把背影留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