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长情的告白——《我们仨》

某一天,我找出《围城》和《我们仨》这两本书,放在阳光底下细细地看书的封皮、质地,恨不得用目光将书皮戳出几个洞出来,看着看着,突然悲从中来,眼泪就止不住,想要流出来。
我就跟我老公说:“杨绛只能嫁给钱钟书,钱钟书也只能娶杨绛(这种人),他们俩就是‘天作之合’。”我心里的羡慕之情溢于言表,记得我老公好像打趣地说我不要那么激动。
我并不是激动,只是感叹:天下居然还有这么长情的人,还有这么真挚的告白,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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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
提起杨绛先生,可能让人联想起许多的词汇:如名门大家、人淡如菊、幽雅如兰,等等。但还是先生自己的形容最为妥帖:“我只是一滴清水,不是肥皂水,不能吹泡泡。”
细细品读她这一生,还真是如她所说。没有任何华丽的矫饰,复杂的关系,唯一让她放在眼里、记在心上的也只有“我们仨”。虽然足迹跨越了半个地球,亲身经历了战火的洗礼、疾病的纠缠、政治风暴和生离死别,她却依然风轻云淡、我行我素,笑看云卷云舒。仿佛只要“我们仨”还相守在一起,天就不会塌下来。
正如她翻译兰德的一首诗中写的:“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她的确与世无争,真个如一汪清水,润物无声。而她把人生中的全部热情和能量,都一股脑儿毫无保留地投入到对家人的关爱之中。
《我们仨》就是一篇长长的“告白诗”,字里行间充满了杨绛先生对于自己已经亡故的丈夫钱钟书以及爱女钱圆的思念之情。杨绛在垂垂暮年,伏案疾书,将自己漫长的百年人生,娓娓道来:一个人怀念我们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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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袖围裙为口忙,朝朝洗手作羹汤”
全书中我最喜欢的章节就是他们婚后不久,杨绛携手丈夫钱钟书留学英、法的那几年。这几年可以说是他们漫长的婚姻关系之中,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快活日子了。也正是在留法期间,他们收获了爱女钱圆。
钱钟书每天忙着备课,杨绛则不停地看书,博览古今中外。闲暇之余,也尝试自己做饭。对自己从大小姐到伺候人的“老妈子”的转变,没有任何不适。钱钟书总是“笨手拙脚”,不是弄洒了墨水,就是弄坏了门。杨绛则出人意外的“心灵手巧”,总是对苦着脸的钱钟书说“不要紧,我会洗”,“不要紧,我会修”。
钱钟书除了看书并无甚爱好,也不愿意动,杨绛为了骗他出门走走、散散步,美其名曰为出门“探险”,于是两人经常去户外“探险”,倒也别有一番兴致。他们戏称生活中的琐碎为“石子”,比作潮起潮落留在海滩上的石子。每天趣事就是拾起这些“石子”,茶余饭后,如数家珍。
有一次,趁着杨绛午睡,钱钟书居然用浓墨给她画了一张大花脸,偏偏杨绛皮肤娇嫩,吸墨性强,墨汁怎么洗也洗不干净,差点儿把脸洗秃噜儿皮。虽然略显调皮,却也颇有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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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青春从来留不住,就像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从指缝溜走。转身时,我们都已老去。留下的只是一片片模糊且相似的剪影,以及一个个不甚精彩又趋于雷同的故事。洗去铅华,退去凡骨,唯有格调长存。
杨绛夫妇如同大多数游学海外的莘莘学子一样,心忧祖国战事,毅然决定回国。他们经历了新中国前后最风雨飘摇的那些年,一家人可谓饱经忧患,也曾受人诟病,见识了世态炎凉。杨绛就如一只护家的母鸡,为夫女守住门户,将一切魑魅魍魉都格挡在外。
不仅没有埋怨命运的不公,反而越活越洒脱,越活越放得开,用杨绛自己的话说则是“忧患孕育智慧”。无论经历怎样的变故,只要一家人还互相守护、彼此依靠。
文革时,两人相继被批为“牛鬼神蛇”,被下放干校,随后不久女儿钱圆及丈夫钱钟书相继病重、亡故,杨绛在垂暮之年先后经历了丧子、丧夫之痛。
“我曾经做过一个小梦,怪他一声不响地突然走了。他现在故意慢慢儿走,让我一程一程送,尽量多聚聚,把一个小梦拉成一个万里长梦。这我愿意。送一程,说一声再见,又能见到一面。离别拉得长,是增加痛苦还是减少痛苦呢?我算不清。但是我陪他走得越远,越怕从此不见。”
每每读到这段我就忍不住热泪盈眶。“送一程,说一声再见”,多深的情,又多狠的心肠?鲁迅曾说:“伟大的胸怀,应该表现出这样的气质——用笑脸迎接悲惨的厄运,用百倍的勇气来应付一切不幸。”我修行不多,还完全做不到。
生命的意义,不会因为躯体的生灭而有所改变,我们来世上走一遭,可惜世事无常,个中滋味、心酸悲苦,不足外人道。杨绛先生用其一生谱写了亲情与爱情应该有的品格,家人的意义也在此书中得到了升华并新的诠释。
2016年5月25日,杨绛先生与世长辞,我们仨历时一个世纪,终于再次团聚。
参考1:《我和谁都不争》
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
我爱大自然,
其次就是艺术;
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
火萎了,
我也准备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