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读「论语」7.11：暴虎冯河是无智，好谋而成方有义

「述而篇第七」11

【原文】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

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

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译文】

孔子对颜渊说：“道可行则行道于世，不可行则藏道于身。只有我和你能有此作为啊！”

子路说：“先生若统帅军队会与谁共事？”

孔子说：“像徒手搏虎、徒步过河这等粗勇无谋且死而无悔之辈，我是不会与他共事的。若定要与人共事，就跟遇事慎重且多谋善断者共事。”

【注释】

“颜渊”，即“颜回”，与“子路”同为孔子弟子，前文已多次出现并有介绍。

“用之”，用，可施行也；“之”，指儒家之道，亦即仁道。“用之”即道可行。

“行”，指行道于世。

“舍”，止也，废也，罢也。“舍之”即道不可行。

“藏”，指藏道于身，待时而用。

“有是”，指有此作为。

“夫”，音“扶”，助词。用于句尾时，表示感叹。

“行三军”，“行”，使动用法，意为率领、指挥；“三军”，泛指军队。“三”非确指三之数。

“谁与”，与谁一起、共同。

“暴虎冯河”，“冯”音“平”，意为徒步涉水。“暴虎冯河”是成语，典出《诗经·小雅·小旻》的“不敢暴虎，不敢冯河”。暴虎，徒手搏虎；冯河，徒步过河。

孔子以此比喻粗勇无谋。

“临事而惧”，此处所惧的不是“事”，而是临事时的鲁莽、冲动、非理性和无谋划等不智之举，比如“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故将此处的“惧”引申为“慎重”。

“好谋而成”，指做事好动脑筋，多谋善断。

【评析】

子曰：“以道事君，不可则止”。故道可行则行道于世，不可行则藏道于身。其行固非贪恋权位，其藏亦非独善其身，而是要传承香火、待时而用。比如孔子虽不见用于列国，却修书办学、传道天下，以为后世之用。此即“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是也。

颜回的德行在孔门弟子中首屈一指。孔子曾赞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可见，颜回是孔门众弟子中境界最近孔子者，故后世尊为“复圣”。因此孔子说，能达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境界的人，“唯我与尔有是夫”。

子路是个争强好胜的人。见孔子嘉许颜回，便也想得到孔子的肯定。因此问孔子道：“先生若统帅军队会与谁共事？”子路自负其勇，满心以为孔子若“行三军”，必会与自己共事。

子路为人伉直、好勇力，但行事却失之鲁莽冲动。故孔子便借机委婉地劝诫子路，不要“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而要“临事而惧，好谋而成”。夫惧则不轻敌，谋则操胜算。小事尚然，而况于行三军乎？

子曰：“见义不为，无勇也”。前文中我们曾说过，义=仁+智，故无智则不成其义。“暴虎冯河，死而无悔”，勇则勇矣。但若行勇而不以智，则所行难免有失其义。故本章的“临事而惧”，不是惧事，而是惧行事不以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