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位的丈夫,丧偶式婚姻,丧偶式育儿,我们该如何理解生育?2018
RICHARDDAWKINS在《自私的基因》中提出:我们生来是自私的,人类窥见了社会关系中基本的对称性和逻辑性,在我们有了更充分的理解后,我们的政治见解当会重新获得活力,并对心理学的科学研究提供理论上的支柱,在这一过程中,我们也必将对我们受苦受难的许多根源有一个更深刻的理解。
作者||志恒
图片||网络
生育,这几乎是中国女性无法绕开的一个话题,也是每个家庭必然面对的问题。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期待一部影片能够改变什么,似乎是不现实的。在今天,女性生育依旧是一件自然而粗粝的事情。我们在宣扬女权主义,在宣扬独立:思想独立、精神独立、经济独立的时候,我们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世界强加在女性身上的所有条件。导演陈为军,用他的镜头,将世间百态浓缩在一个小小的妇产科病房。让我们得以窥见最真实的自己。
中国是一个有着两千多年封建社会的国家,在各种文学作品里,以女性为视角的文学作品不在少数,而她们的最终结局都是以悲剧收场。从新中国成立到现今也不过才六十多年的时间,以此期望用六十多年的时间与两千多年遗留下来的传统观念抗衡,显然是不现实的。
然而,我们今天的年轻人,有必要,也必须有这样的一种意识,去做一种改变,建立一个新的价值观体系。而这种新的认知必须需要社会这个大温床去孵化。在记录片《生门》里,有很多生猛而血腥的场景,观者可以看到主刀医生拿手术刀划开产妇的肚子,听到医生在将婴儿剥离母亲子宫时拉扯的声音。可以看到酱紫色的鲜血顺着手术台低落在手术房的地板上,积成水洼。
然而真正让人反思的并不是划在产妇肚子上的那一刀的震慑力,而是她们背后的人:她们的丈夫,她们的家人包括她们自身。
郑清明与双胞胎女儿
五万块钱三条人命,你或许想象不到一个男人到四十岁娶妻生子,连保大人的一万块钱都凑不出来。这个顶着“李小凤”的名字的女子有着一段坎坷的经历,幼年时被拐卖,在打工的途中认识了现在的丈夫郑清明,因为怀有双胞胎,又被确诊为中央型前置胎盘,随着胎妊娠后期的到来,她的子宫便随时爆开而大出血死亡。李家福对郑清明说:你至少要准备五万块钱,大人两万,孩子各两万。两个毛毛是早产,必须送儿科。郑清明回答没有钱,刚住院交的五千块钱都是借来的。李家福说,那你要降低自己的期望值了,大人与孩子你只能保其一。但医生会从人道主义出发,优先考虑抢救大人。导演给了“陈小凤”一个镜头,她的脸上是木然的神情,这个半生坎坷的女子,或许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已经徘徊在死亡边缘。郑清明的哥哥,替他回老家筹钱,跑了二十多户,几百、几千的凑,最终才筹够五万块钱。
所幸的是,“李小凤”在破宫产的第一个晚上,安然度过去了,这或许是老天爷对他们一家人的格外怜悯。因为两个孩子各脏器官发育不完全,她们呆在保温箱的费用至少需要二十万,后来有人提议让他们把其中一个孩子送人,但最终郑清明将两个孩子都留下了。他说,生死各由命。孩子取名为:郑秋、郑心,合起来是一个愁字,那是郑清明的哥哥给起的、在苦难面前,兄弟之情拯救了这三条人命。郑清明的哥哥说,长兄如父。
夏锦菊
夏锦菊是因为胎盘长在了第一次妊娠的刀口上,已经穿透子宫到了膀胱里,只要一划开刀口,她必然大出血,然而直到进入产房的那一刻,她的丈夫也没有出现在手术室外,病房外是她的父亲和舅舅,医生和她讲过,她可能需要切除子宫保住性命。然而,她根本没有当一回事。李家福医生只用了十五秒的时间便将毛毛从子宫里取了出来,但还是发生了大出血。李家福准备切除子宫,夏锦菊在昏迷之前,请求医生不要切除子宫,因为自己才三十三周岁。然而就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便开始出现心跳停止。另一边的医生开始下达病危通知书给她的父亲,让她的丈夫立即赶过来,产妇随时会死亡。夏锦菊在手术台上,心跳停止两次,一共输入一万三千毫升的血,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一个人全身的血液总量是在四千毫升左右,相当于她全身的血换了四遍。上面在输,下面在流,到最后已经止不住了,医生只好腹腔填满纱布,缝合刀口。将她转进ICU病房。他的父亲进病房探视她的时候,她的嘴里插着管子,疼的手指痉挛,父亲握着她的手,将脸贴在女儿的额头安慰着她,希望她能挺过去。最终夏锦菊闯过了生门这道关口。后来,她回忆说,我并不担心自己会死掉,当时只是想到我走了,我的家人该怎么办?这个家人是她年迈的父亲,是她的一双儿女。
夏锦菊的父亲在ICU病房探视女儿
在中国,孩子被赋予了更多的功利色彩,我们常常说生命是无价的,可是当他真的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时候,生命便是有价的。起标是一万,但很多人连一万都要深思熟虑,人财两空,是他们放弃抢救的最主要的因素。
李双双的孩子因为被优生科诊断为:宝宝大脑各项发育指标都不达标,生出来,可能智力受损,而来到中南医院引产,后来因为胎儿已有七个月,只能放弃引产,中国法律规定,胎儿满七个月已经享有生命权。然而作为自己丈夫的一家人,却坚持放弃孩子。因为他们无法冒着风险承担一个不健全孩子所带来的种种的压力。李家福医生给了这样的一条建议,如果毛毛哭声好,你们就送到新生儿科抢救,如果哭声不好,你们就签字放弃治疗。因为产妇伴有妊娠高血压,她现在是七个月发作,也许下次怀孕是四个月三个月发作,那个时候,你们就会后悔今天的放弃。你善待这个生命,他是会知道的。
李双双的丈夫
然而作为孩子的爸爸,爷爷,奶奶,他们对这个即将到来的孩子都是不抱有期待的。李双双只能躺在病床上流眼泪,孩子在她肚子里呆了七个月了,母子血脉相连,然而没有人征求过她的想法。后来李双双的孩子被剖出来后,新生儿科的医生抱着孩子,让孩子的父亲赶紧去交一万块钱。孩子的父亲和爷爷在楼梯口,迟迟不愿去交钱,他们依旧反反复复的向医生询问,是否能保证这个孩子是健康的。最终在医生反复的劝说下,孩子的父亲终于点头答应用一般的药物,适当的救治。
孩子生下来了,他有呼吸,他会哭喊,他是一条生命,在面对早产儿救治这一块,社会将所有的风险都移交给了家庭,个体。给孩子一次机会,给自己一次机会,这或许也是李双双想要对自己丈夫说的话吧。最终李双双的孩子还是没有活过来。
李双双的公公
精神分裂症病患者胡敏,脑瘫女子张颖,这些被社会边缘化的残疾女性也在《生门》的镜头里出现了,我想到了RICHARDDAWKINS在《自私的基因》里的一句:人类的性行为,近些年才有了生殖以外的意义,但其最终的目的还是生殖。生殖已经成了女性的原罪。
缺位的丈夫,丧偶式的婚姻以及丧偶式育儿成为当今女性最深的痛楚。《生门》里反应的医疗制度,对早产儿救助这一块的空白,国人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在短时间内很难得到完善以及改变。
女性当然可以保持所有的独立,然而只有在生育这件事情上,女性是没有任何办法做到独立的,当她们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能够有机会保全自己和孩子的只会是自己的丈夫。
或许真如那一句话说的,不上手术台,你不知道自己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每一个孩子都希望自己是在被期待中降临的,他们不是父母的附属品,他们首先应当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生命权的个体,其次他们才是你的孩子。他们更不是用来完善你自己人生的。
最后,我还是想说一句,如果你没看过《生门》,我推荐你去看,如果,你正年轻,如果你是一位男士,我想如果你能在看完之后,对自己的妻子能多关心一些,也不枉费导演陈为军,耗时近700天的拍摄了。
李家福医生
当然里面的医患关系,在此就不再提起了,如榆林产妇的跳楼事件,在国外医生首先以病人的意志为先,只要病人在手术书上签好同意书便可以了,但是对于中国,病人并没有这样的决定权。这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因素也是在于医疗纠纷上,李家福医生说中国医生得抽出一半的精力来处理医疗纠纷。中国的医疗环境并不纯净。病人给医生塞红包的现象,并不是简单的腐败问题,更深层次延伸下来的是中国社会的人情世故滋生出的这种温床。在此不再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