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躺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休息的这段时间，她都是把手机声音调到震动，因为她喜欢安静的样子。不过这个时候给她电话的人比较意外。
“喂，红姐。”
“小宋，不好意思。我想我可能需要麻烦你了。”
听红姐说完之后才知道，红姐一家人都已经回了老家，只是他们在这里租的房子到期了，签约合同没有递交给房东，房东今天也要回去过年，如果现在不续签合同的话，过年回来就只能搬出去另找其他地方。
“……我刚才也找了李琛，但是他的电话打不通，我只能麻烦你了。”
“没关系。”宋元说，“那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就过去。”
“好的，谢谢你。”
宋元笑：“不用客气，正好我也没有事情做。”
“那好，我把地址和电话发你手机上。”
“嗯。”宋元挂了电话之后就回房间换了衣服，出了家门。
地址与宋元住的地方还是比较远的，她只好打车过去。到的时候，房东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过年。
“你好，请问是蒋先生吗？”
房东看向她说：“我是。”
“我是租您322房子的同事，我能代替她与你续签合同吗？”
房东看了她一眼，“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也知道现在房子房价都涨了，所以租给她的房价也要涨。”
“你说要涨多少？”
房东说了一个数。
宋元微微眯起眼睛，随后一笑：“是不是涨得多了一些。”
“这个价格并不高，如果她不要住了也可以，过年之后我给她三天时间把房子空出来，我租给其他人。”
宋元深呼吸，简直是刚想说什么的时候，身后就响起了一个声音：“宋元。”
她回头，看到经理站在那里。她眨着眼睛，显得有些意外又不意外。“经理，你怎么来了。”
“红姐给我电话。”他走到她的身边，然后看向房东说：“蒋先生，我觉得涨房价不是不合理。”
房东看他一眼。
经理继续说：“但是也要有个度，你现在的这个价格，我可以轻而易举在三环以内租到好房子。”
房东眯起眼睛：“租不起就不要租了。”
经理轻笑了一声：“既然这样，那我只能让我的朋友不再租你的房子了。毕竟……这个的地段也不是很好。更何况听说这里好像是要拆迁了吧。”
房东抽了抽鼻子看着他。
经理看向宋元说：“走吧。”
宋元惊讶。不行啊，到时候她怎么向红姐交代啊。没走几步，房东就喊：“哎，姑娘，你还租房子吗？”
宋元回头看了房东一眼，又对上经理的视线，“租是可以租，但是价格……”
“那……我少一点。”
“少多少？”
房东咬咬牙，喊了一个数字。宋元听了，抿嘴，“好。”
签好合同之后，宋元拿着一份合同与经理走出来。她笑起来说：“经理，你唬人真是一套一套的。”
经理扬起眉：“我没骗你。”
宋元诧异：“…..那这里真的要拆了？”
“嗯。”
宋元回头：“可是红姐还让签两年，到时候怎么办？”
经理的嘴角上扬：“这里的确是要拆，但是这两年绝对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我们是做什么的吗？”
宋元转了转眼睛。是啊，她不认识单位中的人，但是红姐和经理怎么可能不知道。只要跟房管局的人熟络起来，这样的信息是信手拈来。也就老百姓从哪儿听到的流言蜚语，一点的风吹草动都可以夸大信息。
宋元笑：“真厉害。”
经理侧头看着她：“如果我没到，你是不是就跟他这样签了？”
宋元歪着脑袋：“嗯，可能吧。不过如果是这样，红姐估计会骂死我。”
经理轻笑一声：“不会。她只会找房东要回钱。”
宋元看向他，眼睛有些惊喜道：“会吗？怎么拿？”
经理看着前方：“她不是一个认亏的人。”
“说的也是。”红姐的性格比较……泼辣。
走出大道，宋元准备拦车，被经理拉住说：“不用拦车了，我送你回去。”
宋元啊了一声：“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现在过年，不会拦不到车的。”
“现在过年，大家都回家了。”
宋元眨眨眼，她还没有回答，经理就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拿车。”也没等她回答，他就走了。
宋元叹气。真是没办法，这主儿是个习惯发号施令的人。几分钟后，经理的奥迪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刚上了车，她就打一个喷嚏，冷热交替。经理从后座拿了一张毛毯给她，她诧异。
他解释说：“圆圆用过的。”然后调高了车里的温度。
宋元点头：“谢谢。”
“现在回家吗？”他问。
宋元点头。
“你家里有人？”
宋元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摇头：“没有。”
经理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时间也不早了，回去吃饭吧。”
宋元习惯性的点头。
“圆圆知道你要来的话，她会很开心。”
宋元琢磨着这话，半分钟之后才反应过来：“啊？什么？”
经理启动了车，“今晚是除夕夜，圆圆的爷爷奶奶煮了团圆饭，你也一起吧。”
宋元瞪大眼睛：“不，不用了。你送我回去就可以了，不用那么麻烦。”
“不麻烦。”
宋元颓然，“经理，真的不用了。”
他看向宋元的脸：“就当陪陪圆圆吧，她跟你聊得来。”
宋元低着头，她什么时候跟圆圆聊得来了，再说了，聊得来也不能这样吧，这简直……反正她很不好意思。
经理轻笑：“这也是我父母的意思，之前让你帮忙找圆圆，一直没有感谢你，让他们怪不好意思的，所以你不要有负担。”
听到他这么说，宋元抬起脑袋，看着前方：“其实是叔叔阿姨太客气了。”
后来，宋元也没有再说什么。来到经理的家，心里很玄妙。经理住的是高档小区，父母是住在另一栋楼，他与圆圆是住在另一栋。现在去的是他父母家，这感觉……仿佛是见家长。
经理打开门，里面就跑出了一个毛绒绒的小家伙：“爸爸。”
他把小圆圆抱起来，“今天乖不乖？”
“乖。”
“你看谁来了。”
圆圆往后看，惊讶：“宋元阿姨。”
兴许是她的声音太兴奋，引得在厨房的两老跑了出来。看到宋元的时候，开心说：“这不是那姑娘吗？”
“是啊，是宋小姐吧。”
圆圆滑下爸爸的怀抱，跑向宋元的身边：“宋元阿姨，你怎么来了，你是来跟我吃年夜饭的吗？”
宋元额了一声。
“对，你宋元阿姨来陪你吃年夜饭的。”她爸回答说。
宋元笑了笑，没有说话。
“哎呀，那敢情好。”老妇人说。
宋元看向两老：“叔叔阿姨，打扰了。”
“哪儿的话，欢迎还来不及呢，哪有打扰啊。”他们笑着，是真诚的欢迎，宋元才微微放开心。
“耶。”圆圆兴奋得团团转。
年夜饭很丰盛，宋元已经很多年没有吃到这么丰盛的年夜饭。大家其乐融融的样子，仿佛这是一幅完美的画，让人不敢轻易去打破这个柔和的画面。
“宋小姐，不合胃口吗？”
“没有，很好吃。”
过了一会，“宋小姐，多吃一点。”
宋元失笑：“好的。叔叔阿姨，你们不要叫我宋小姐了，叫我宋元就可以了。”
两老一笑：“好，那就不客气了，你也不要客气，多吃一点。”
“好的。”
圆圆看着宋元说：“宋元阿姨，你喜欢吃茄子吗？”
宋元看向她：“喜欢。”
于是她的碗里多了一块茄子，似乎还是经理帮圆圆夹进碗里的。圆圆笑着说：“给你吃。”
宋元怔怔地看着她，用余光看向经理，他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定的吃自己的饭。
两个老人轻声呵斥道：“圆圆，不可以挑食。”
圆圆嘟着嘴巴。
宋元没办法，也不能把圆圆夹给她的，再还回去吧。她只好加入他们的行列，要不然这小家伙还会把不想吃的夹给她。“是呀，圆圆，不可以挑食哦。”
“哦。”然后用勺子吃了一口饭。
吃完饭之后，宋元打算着什么时候回去，毕竟这是人家一家人，她一直在终究不好。经理好像懂得她的心思似的，坐了一会之后，他对父母说：“爸妈，我送宋元回去。”
老人诧异：“这么快就走了吗？”
宋元连忙站起身来：“是啊。”
老人点头：“那好，路上小心。”
宋元点头：“好的，叔叔阿姨新年快乐。”
他们笑：“新年快乐。”
之后宋元就跟经理出了门，当然一起的还有一个小圆圆。圆圆拉着她的手，“宋元阿姨，你还会再来吗？”
宋元看向经理，但是他似乎不想帮她回答，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让她自己面对。宋元嗯了一声：“那要看你表现咯。”
圆圆嘿嘿笑：“那我肯定表现得很好。”
宋元轻笑。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拿车。”
宋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仿佛有些模糊。
“宋元阿姨，你在看什么？”
宋元收回视线，低头圆圆说：“没什么。”
圆圆哆嗦了一下。
宋元摸着她的脑袋说：“冷吗？”
“冷。”
宋元抱她起来说：“这样是不是暖和一点。”
圆圆笑着：“是。”
片刻之后，圆圆小声的说：“妈妈以前也是这样抱着我，我有点想妈妈了。”
这样小的孩子，母亲就不在身边，真的有些可怜。宋元紧紧的抱着她：“那圆圆给妈妈打电话拜年了吗？”
“没有。”
“为什么？”
圆圆抿着嘴不说话，很久之后她才说：“宋元阿姨，你说我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圆圆为什么这么想？”
“那她为什么离开我，离开爸爸呢？她去了很远的地方，我都很少见到她，每次她打电话给我，我总是想哭，想要她回来。”说着，她的眼泪就要流下来了。
宋元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圆圆乖，你妈妈很爱你的，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她更爱你了。所以你以后想她了就给她打电话，你也爱妈妈的，对不对？”
圆圆吸着鼻子，“我好想妈妈。”眼泪哗啦啦的流下来。
宋元没有哄孩子的技能，只能轻拍着她的后背，“乖，圆圆乖。”
突然，身后响起经理的声音：“怎么了？”
宋元回头，小圆圆的脑袋还埋在她的颈窝上，久久不能平复。
“我来抱。”他说。
但是小圆圆不配合，紧紧的抱着宋元的脖子。宋元轻声说：“还是我抱着她吧。”
经理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宋元抱着她站了很久，直到她哭完，把头抬起来，眼角还挂着泪花，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宋元接过经理拿过来的纸巾，擦拭她脸上的泪水说：“不哭了。”
圆圆看向她爸爸，伸手向他展开：“爸爸抱。”
他无奈，从宋元手中接过，“哭完了吗？”
圆圆嘟起嘴巴：“哭完了。”
“那你还出去吗？”
圆圆看向他：“出。”
“那就走了。”
圆圆点头。
宋元跟上他们的脚步，上了车后，宋元与圆圆坐在后面。经理问：“你住在哪儿？”
宋元说了一个小区名字。
他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宋元以为她说错了什么，刚想说话的时候。他说：“给圆圆扣一下安全带。”
“哦，好的。”
经理开车一直很稳。在这样奇妙的时间里，她总觉得很不可思议。大街小巷总是有些人在徘徊，时不时出现烟花的声音。圆圆总是被烟花吸引，看到的时候，嘴巴哇的一声，兴奋极了。
“宋元阿姨，你看，烟花。”她的小手指着窗户。
宋元嗯了一声说，“我看到了，真好看。圆圆喜欢吗？”
“喜欢。”
宋元看着她的笑容，与她刚才哭得稀里哗啦的脸截然不同。小孩子心性就是不一样，有些事情她就记得很清楚，有些事情她也忘得很快。车开到半路就停下了。宋元惊讶问：“怎么停下了？”
经理从后视镜对上她的视线说：“这个广场一会有烟花。我们停下来看看，正好给圆圆解解馋。”
这话……好像很有道理。圆圆双手举起来，展开了剪刀手：“耶，爸爸真棒。”
听到女儿的赞美，他只是淡笑。
宋元给她解开安全带，他打开车门把圆圆抱下来，然后对她说，“反正你回去也没什么事，那就一起看吧。”他说的，怎么感觉像是一种“顺便”的随意呢。
宋元微微点头。
广场已经站满了很多人，似乎都是为了这场烟花盛宴。真正意义的跨年，从这一刻开始。烟花盛开的那一瞬间变成永恒，璀璨的烟火是美丽而深刻。宋元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烟花，在这里这么多年都是自己一个人度过春节，烟花已经不是她追求的模样。此刻她却庆幸能够看到这样绝无仅有的美好。宋元站在他的身边，他的怀里抱着圆圆，天空中映射出来的光芒照耀在他们的身上。
真美，烟花，真好，此刻。
圆圆突然靠近她，双手伸向她。宋元从经理手里接过她，她附在她的耳边说：“新年快乐。”
宋元轻笑出声。尔后对上经理的视线，她恢复了正常，但她的眼睛含着笑。她转头看向天空，烟花还在继续，时光也在继续。
送她到小区大门已经是十二点半。宋元说：“谢谢经理。”转头看向圆圆说，“圆圆，新年快乐。希望在新的一年，圆圆可以越长越高，越来越漂亮。”
圆圆眯着眼睛笑：“宋元阿姨也一样，越来越高，越来越漂亮。”
宋元笑着摸她的脑袋。“那就再见了。”
“再见，宋元阿姨。”
宋元看向经理说：“经理，再见。”
他只是嗯了一声。宋元开门下车，看着他们的车逐渐远去才转身回去。宋元回到家，洗完澡后上床休息。可今晚她有些睡不着，她的嘴角还带着笑。似乎是因为今天给她带来很多不一样的感觉，除夕的气息，家的温暖，烟花的味道……
她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机，有了刷朋友圈的冲动，相信今天的朋友圈一定很热闹。不仅如此，每个群都很热闹，红包满天飞。就连他们部门的群都闹得沸沸扬扬。朋友圈里的每一条信息都是春节，带有浓浓的喜庆气息。如果她此刻不发一条，似乎显得有些落单。如果是以往，她还没觉得什么，可是今天她很想与大家同乐。
于是她从手机了选了一张刚才拍下的烟花照片，配上一行文字：新年快乐。然后，发送。
宋元没有急着睡觉，而是点开每个群的信息，看着大家发出来的可爱表情，她也被感染了。不一会，她的朋友圈有些人过来点赞，都是公司的同事。当她再刷新的时候，也看到经理发了朋友圈。一张图片，一句简单的祝福语。时间是两分钟前。
宋元看到的时候有些发愣，因为那张照片，有宋元和圆圆的背影。这样照片拍得很巧妙，天空中有烟花盛开，而她抱着的圆圆正在缩着脑袋与她相靠，她们的背影是黑色的，要不是知道自己也在场，她根本看不出那是自己。周围还有很多人影很模糊，唯独她们两个的背影最清晰，所有人的目光都是看着烟花。他一句简单的话也是新年快乐。
不一会，他的下面就有很多人的评论，宋元能看到的都是公司的人。
李总，烟花好看不？
老大，新年快乐。
李经理，新年快乐。
……
都是大家发给他的祝福语。这会儿，他们的部门群开始炸裂了，知道经理正在拿到手机，起哄着让他发红包。大概过了两分钟之后，他在群上发了两个字：准备。瞬间整个闹腾起来，一堆的表情在刷屏。下一秒，他的红包出来了，大家抢得很火热。宋元点得并不快，但还是能抢到，因为他给的红包数是足够的。
他很豪爽，发出来的红包简直逆天。宋元的手气还不错，不高不低。大家纷纷发出感谢的动画。宋元随后也跟上步骤，点了一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宋元的嘴角带着笑，今晚似乎有很多惊喜呢。
经理在群里发了一个耸耸肩的表情，大家起哄再来一个。经理说：开年后，谁开出第一单，我私发。
私发多少？
私发多少？+1
私发多少？+1
……
大家担心的不是没有单，而是经理能给多少。宋元笑着，真是对他们很无奈呀。
经理：绝对丰厚。
之后群里又开始炸锅了。
宋元关上手机睡觉，黑暗中，她的嘴角上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