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的朦胧
一、上学
二十年前,我六岁,刚上幼儿园。第一次去学校是爸爸送的我,一路上他不停地唠叨着,叮嘱我一定要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我郁郁寡欢的跟在他屁股后,一言不发。他把我交给老师之后就走了,不像其他孩子家长那样还会拉着老师拜托一番。我站在校门口,看着爸爸的身影渐渐消失后,趁老师不注意逃出了学校。
那个时候我很淘气,突然被圈在一个小屋子里像是被笼子困住的野兔,没有了自由,失去了家园和领地。从学校逃出来后我回到了自己的王国,跑到河边去捉鱼捕虾、到庄稼地里捉蝈蝈、逮蚂蚱。在经过别人家的玉米地会左顾右盼,确定没人看到麻利的掰几个玉米,快速用衣服包起来撒腿就跑。我沉迷于偷玉米所带来的刺激感,既然许多人都说我是淘气鬼就应该干些淘气鬼该干的事。这才是我熟悉的生活状态,那也是我最后一次毫无顾忌的干这些事情。
后来累了我就躺在河边睡着了,枕着偷来的玉米。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学校差不多也放学了,我起身拍掉身上的土和杂草开始往家走。回家路上遇到了二蛋,他告诉我说爸妈疯了似的找了我快一天了,并叮嘱我回去千万别顶嘴,要不然肯定挨一顿好打。在村庄头遇到了妈妈,她手里正提着一个棍子伸着脖子四处张望着。我正准备绕开她时被发现了,“小王八羔子,你给我站住!”,说着妈妈甩着棍子凶神恶煞般飞快冲我跑来,嘴里还一直骂个不停。我就像一头受到惊吓的野驴哭喊着撒腿就跑,没能跑多远就被逮到了,妈妈像提着小鸡子似得把我拎回了家。不出意料,到家后妈妈二话没说抡起棍子就打,虽然我听了二蛋的话没有顶嘴。二蛋的经验没能帮我逃过一劫,他了解他妈并不了解我妈。
我的屁股和后背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眼泪哭干了,嗓子喊哑了,瘫坐在院子里。她问我为什么不上学,我说不喜欢,随后又一顿棍棒。爸爸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嘴里哼哼着“该打、该打”。我的哭喊声惹来了许多街坊邻居,他们在一旁劝我妈别跟孩子较劲,打的别太狠了。现在看来这叫虐童,在那个年代我这是不听从父母之命,挨打是理所应当,老妈教训儿子外人管不着。
妈妈威严的站在院子里脸色铁青的看着地上的我,想说什么又止住了,眼神透出一股疲惫感。周围人三三两两小声嘀咕着,像是观看受审的犯人一般期待着最终审判。“你明天去上学,回去之后跟老师道个歉!”,我妈丢下这一句话就回了屋,留下了一众人面面相觑。聚集的人群很快也散了,有些好心的邻居过来把我从地上拉起来送到了屋里,临走还劝我妈说别打孩子了。
第二天起来我从厨房拿了一个馒头自己去了学校,老师没有说什么,可能他已经知道我被教训的事了。自此之后,一直到初中毕业我没有缺席过一堂课,这可能是当时留下的后遗症吧。
二、音乐老师
虽然挨了妈妈的一顿痛打,可我从心里还是抵触上学,因为在学校里每天都只能够在那一小片的地方进行活动,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教室里度过,这让我感觉失去了自由。所以,那个时候听到放学的铃声就成了我最快乐的事。在我的记忆中,幼儿园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语文课和算术课中度过的,不像现在幼儿园有那么多做游戏的时间。当时我最开心的就是上体育课,这样就能够在操场上自由活动和小伙伴们一起玩弹球、扇方板儿,还能玩打仗游戏。体育老师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的,他有一个嗜好,特别喜欢喝酒,而且一喝就醉,即使今天有他的课也不会顾及。每当他喝醉之后,体育课大多数的时候就会被换成语文课或算术课。我所期盼的仅有的一点活动时间经常被这样生生剥夺,这让我感到极为愤怒,所以当时我特别讨厌那个体育老师。想到这里的的时候我就会想这件事情如果放到今天,一旦有家长举报估计他转天就会卷铺盖回家,可那个时候他每次喝醉都会若无其事的在宿舍里呼呼大睡,直到我小学毕业也没有听说那名体育老师被开除的事情。
我对幼儿园的记忆除了那个令我万分生厌已经记不清长什么模样的体育老师之外,唯一还能记起的就是我的音乐老师,时至今日我依然能够记起她刚走入教室的那一天的情景。那是一个晴朗的夏末午后,上课铃声响后刚刚还热闹嘈杂场面顿时变得安静下来,静的能够听清裤子和凳子的摩擦声,每个人都挺直腰板规规矩矩的坐好等着音乐老师的到来。当她第一次出现在教室里的时候,整间屋子突然就爆发出“哇”的一声。没有人会想到竟会是这样一名如此惊艳,如此清新脱俗的女子将会担任我们的音乐老师。学生的反应让她有些吃惊,她看了看坐在台下一群六七岁的小孩子反而有些羞涩的微微笑了笑,但很快就恢复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那节课上,我坐在讲台下安静的看着她,一刻也没有将目光移开。她的皮肤很白,眼睛大大的,鼻子和嘴巴很精致,脸蛋透着微微的粉色,好似新生婴儿一般;一头乌黑齐肩的短发显得格外俏皮,看上去又那么的端庄;她上身穿了一件乳白色衬衣,两颗饱满的乳房将衣服撑开;粉红色修身裤紧紧包裹着微微翘起的臀部,一双嫩黄色高跟鞋让她的双腿看起来特别修长。看起来,她是那么的美丽高贵而又不食人间烟火,犹如降临于尘世的仙女。我因她萌生了情愫,这个女人——白灵让我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冲动。
三、性幻想
在我成长的九十年代大多数人对性的了解还少之甚少,谈到性甚至会感到恐惧,这个现象在农村更是突出。在我意识到男孩和女孩之间有所差别之后就经常听到周边的大人们说千万不要亲小女孩的嘴,甚至手都不能牵,否则女孩会怀孕的。我却根本不知道怀孕是什么,只是听大人说这件事情万万不能做。后来大学有时候会与同学聊到这些话题,许多人都说他们小的时候也是听大人们这么说的,才发现原来我们这些人都是被哄骗过来的。现在听起来有些可笑,可那时候人们对性这个问题真的很愚昧。
小孩子永远是充满好奇心,当第一次听大一点的孩子描述着录影带里的画面,我的心也随着怦怦而动。终于有一天,在一个大孩子的带领下,我和其他几个小孩儿到了他们家。他拿出一盘黑色的录音带,放到播放机里,电视画面里出现了一对男女,随后就是两具白花花的肉激烈碰撞。我们几个小孩子看的目瞪口呆,那种感觉就好像《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的马小军看到米兰裸体那一幕。我第一次对性有了朦胧的印象。
白灵来到我们学校之后立刻就迷上她的不止我一个人,能看得出许多人都被她吸引了,其中还有那个爱酗酒的体育老师。有一次下课期间,我特意跑到她的办公室外面期望能够看到她一眼,可我看到的却是体育老师正在和她一起。他的身体近乎都要靠上了白灵,也不知他到底说了些什么竟然逗的白灵哈哈大笑,这是在我印象中所看到仅有一次她笑的如此开心。那一刻我感到非常愤怒,我想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拿一块砖头往办公室的门上或者窗户上砸去。这样做的可能会产生两个后果,一是我在白灵心中的形象就会被烙上调皮捣蛋坏学生的标签;二是我喜欢白灵的事情可能会被发现,在那个时候喜欢上自己的老师那将会是一件让人耻笑的事情。我没有那样做,只是默默地回到了教室,有些伤心。
白灵来了之后我每周的期待就变成了音乐课,这样会有四十分钟都能看着她,我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我最开心的是白灵教我们唱歌的时候,她唱歌的样子看起来很美好。我很努力地学会了很多歌曲,希望能够唱给她听。她还给我们讲五线谱,讲哆、瑞、米,讲乐谱,我听得云里雾里,感觉很难。遗憾的是她始终也没有在课堂上点到我唱一首歌给她听,反而有一次问了我五线谱的知识。我站在课堂上却迟迟答不上来,耷拉着脑袋没有勇气去看她。她叹了口气,平静的对我说你坐下吧。我感到有些无地自容,本来这是一次在她面前表现的机会可我却演砸了,强烈的挫败感充斥了我的内心。自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在校园遇到她的时候我都不敢抬头,怕见到她失望的表情,但这只不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经历那件事之后,我对白灵的热情没有丝毫的消退。在课堂上我还是会盯着她,就像欣赏一件完美无瑕艺术品,不厌其烦。很多的时候我都会盯着她那来回晃荡的乳房和扭动的圆润屁股发呆,黑色录音带里的那个女人这时候就会浮现在脑海里。
幼儿园的生活很快就结束了。再回到学校的时候我成为了一名一年级的小学生,但却没见到白灵。我跑到她的办公室前好多次也没有再见到她,白灵走了。她的离开令我感到有些伤心,但也只不过是一时而已。再后来,我偶尔磨蹭枕头的时候会想起她晃动的乳房,摆动的屁股。进而伴随着一阵快感的消逝,她也就变得模糊不清了。
四、再遇白灵
我对小学的记忆,大部分是繁重的作业占去了许多本应该快乐的时光。我曾以为那是出生在八零年代这批人的悲哀,但看到现如今的小学生,发现自己是幸运的。我小学学习成绩还算比较稳定,一直在中游浮动,考不到前三也落不到后十。白灵的离开没有减退我对性的好奇,枕头是一个很好的替代者,又或许白灵的出现只是一时的替代了枕头。慢慢我迷上了那种摩擦所带来的快感,也有了性幻想对象——白灵。当我把趴在枕头上,闭上眼,白灵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一如既往的晃动着两颗饱满的乳房,扭动着圆润的屁股。我想扒掉她身上的衣服,看看在这层布的背后到底藏着怎样一个秘密。可幻想终归只是幻想,永远不会与现实同步。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缘分这一说,有些人注定会因某种机缘相遇在茫茫众生。白灵离开后我偶尔会想也许有一天她就会又突然出现在教室里,然后学生们又“哇”的一声,犹如她第一次走进教室时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念她,不是因为爱情,不是友情,也谈不上师生情。我和她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感情,对她产生的所有幻想全因为性,晃动的乳房和扭动的屁股。想着想着她真的又出现了。
白灵回来了,在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三年后她又成了我的老师,这一次是英语老师。当她再一次踏入教室的时候又爆发出“哇”的一声,她看了看台下,淡淡的说“都长大了啊!”,然后微微的笑了,恍如昨日重现。她没有太大变化,还是齐肩短发,还是那么美丽动人。
三年的时间她到底去哪了?这是我再次看到她之后一直比较困惑的问题。我不敢跑过去问她,离她太近我会脸红的说不出话。后来,一个老师无意间提到了这个事情。当初白灵是以实习生身份来到我们学校,还只是一名刚刚考上师范学院的学生。她在给我们上了半个学期的课之后回到了学校继续学业,三年之后当她再次回来已经毕业了,成为了一名真正的老师。她所上学的那所师范学院在我们市区里,那个时候我一直认为那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因为在我到十二岁之前最远就到过我们镇上。如果能去一趟县里会特别激动,回来后马上就去把看到的一些新鲜事在小伙伴们面前炫耀一番,感到小有成就似得。
白灵离开后的三年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了一个习惯,跑到村庄头看日落。望着鸭蛋黄般的太阳缓缓消失在天际之间我的思绪飞向了远方。我渴望去更远的地方,去找白灵,去看外面的世界。有时会有飞机从头顶经过,我就追着它跑,希望它能够看到然后停下来带上我远走高飞,飞到白灵所在的地方。如今白灵回来了,我不用再去追飞机,枕头也不用了。
五、替代者
在课上我还是会紧紧盯着白灵,发呆的时候越来越多。如幼儿园一般,白灵依然没有特别注意我,或者她看透了我的心思而在刻意回避,我不知道。我的英语成绩很差,记单词背课文成了我最为反感的一件事,白灵也几乎没有在课上叫到我读一段或背一段课文。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和爸妈说要一个人住,他们同意了。自此,我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爸妈不在家或晚上睡觉的时候白灵经常会跑到我的床上,她会羞涩的微微冲我笑,然后把我的搂到怀里,让我闭上眼不许看,随后将我的手放到她身体上,引导着我轻轻抚摸她的乳房、小腹和屁股。她的乳房柔软而富有弹性,我的小手只能盖住一半,她咯咯的笑着,说我是小屁孩。我不承认自己是小屁孩,翻过身去趴在她的身上,抱着她使劲儿的摩擦撞击。我试着扒掉裹着她乳房的白色衬衫,终于要解开那个未知的秘密了。随着一阵快感袭遍全身,我缓慢的睁开了眼,她又消失了。
我少年的梦中经常伴随着白灵的出现和消失,与此相随的还有懵懂和无知。性是什么,我没有弄清。她每次都是以一具美丽的皮囊而跑进我的幻想之中,这个幻想随时都能够被打破,事实上也这样发生了。
说起来那不过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我由于没有背出白灵在前一天课上安排的英语课文放学被留下了,与我一起的还有一个小女孩。白灵把我俩叫到办公室,严肃而又冷漠的对我们说,想回家的话就赶紧背下来,背不下来就别回去了!随后把我俩轰出了办公室。我俩就站在红旗下,伴着夕阳努力的背着英语课文,没过多久那个女孩背出了课文回家了,我没有,只能继续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白灵从办公室走出来,让我把课文背给她听,我还是没能背出来。然后她对我说了平生最多的一番话,“你有没有脑子?别人都能背下来你咋就这么笨!我看让你背到明天也不会背下来,你也别背了,回去吧!”
我回家时天已经黑了,独自走在路上,回想着白灵所说的话,心里有股强烈的刺痛感。我从来没有想过如此难听的话会从她的口中说出,原来这也是一个幻想。清新脱俗或是超脱于尘世,她一直在人间。我对白灵的幻想正式宣告破灭了,她也再没有爬上我的床。我跑到村庄头的次数越来越多,看落日、看飞机、发呆幻想。我会想到跟着太阳看看它住在哪里,还会想着哪天会有架飞机落下来带我去到很远的地方,没再想过到白灵在的地方。一个远行的梦在我心中慢慢变得清晰,却又看似遥不可及。
随着慢慢长大,我喜欢上过许多女孩,有些成了白灵的替代者,后来又都逐渐淡忘了。我的认知越来越广,可性是什么,还是不清楚。直到上了高中,街上的网吧一个接一个的开启,网络时代逐渐来临了。也就从那时候开始,性知识的大门正式向我打开。饭岛爱、松岛枫、武藤兰、苍井空、小泽玛利亚,她们成为了与我同龄的这代人青春成长过程中的性教育老师。高中毕业后,我考上了中国西南部的一所二本院校,离家乡有三千多公里。我坐上了飞机,曾经有些遥不可及想要去远行的梦实现了。那些出现在我幻想中的白灵们几乎都被忘记了,这些“老师”没有,走到哪里她们就跟到了哪里。
六、我爱你
“听你讲了这么多,我发现你的性意识产生的很早啊!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恋爱的?”张小然拿开我抱着她的手臂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睛里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好奇盯着我。
“大学的时候。她是我曾在高中时苦苦追求的女孩,当时在家乡一所大学读书,我们是异地恋。可没过多久,我就失恋了,她说试了之后发现,自己原来无法承受两个人长久异地分离所带来的孤独感。”
“孤独感?这理由有点牵强吧!”
“我当时也是像你这样认为。现在,再回想起来她当初所提出的分手理由是那么的诚实。人在青春期时生命体的荷尔蒙分泌极度高涨,这就需要释放处多余的。如果得不到释放,对于大多数人都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无论男女。”
“哦,我明白了。她是想做爱,可你又不在身边,所以只能和你分手去找别人了。看你说的,那么专业,好像很懂似得。”张小然咯咯的笑了。
“可能是吧,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我说。
“你个坏蛋!我跟你怎样了?”说着张小然的拳头就“咚咚咚”落在了我的胸口上,我一把拽住她抱在了怀里,瞬时就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小鹿。她温柔的亲了亲我的胸膛,然后像只树袋熊似得紧紧抱住我。
张小然不是我的女友,我也不是她的男友,我和她都不清楚为什么会在一起,或许是因为孤独。我也不知道之前她都跟谁睡过,但谁在乎呢,这个世界现在不都这样么。
“张小然,我有问题想问你。”
“好啊,你问吧!”
“你要诚实回答。”
“恩。”
“你爱我吗?”
“爱!”
“爱我什么?”
“爱你的屌。”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