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说,她不爱柠檬了
周日的午后,一切虚无总是选择在此刻降临。
天穹苍灰,日光稀薄。
拉开香槟色窗帘,幸福树丰润的墨绿硕叶在窗边安静卷舒。
只是没有太阳,没有风。
所以它很孤寂。
我决意不让自己想念谁,因为我没有资格挽留关于任何人的回忆。
空洞的脑海里虚浅地萦绕着另一个人的话语,它滞留在我的肺叶里,攀爬在我的喉管里,遗落在我的鼻腔里。
书签的须穗和笔筒的边缘,笔记本封页和台灯电源线,不安全感灌注所有微小细节。
我决定让自己忙碌。
我整理衣橱,把所有夏装都洗了一遍;我铺床,换上了还有阳光残留余味的花边被单;我给盆栽浇水,我用冰箱里的草莓和圣女果拌沙拉,我把林夕的《春秋配》单曲循环……
我拆开一个裹着保鲜膜的柠檬,用指尖挑起边缘,狠狠撕扯,一个脱掉“狼皮”的柠檬,在冷空气的冻结中,早已没有最初的温柔,我用水果刀狠狠切开,发现他已经变质,灰白干枯的果肉失去了水灵,每一粒果肉都写着“决绝”,此生绝不与蜂蜜有染……顿时,我心疼了,当初买他回来,是说好要用来泡蜂蜜柠檬水的,可是,我却将他遗忘在时间的角落里,让他独自在冰箱里面对生命不可承受之冷。
然而,原本应该与他心心相守的蜂蜜在久经等待之后失去了等爱的信心,习惯了与纯净水漠然清欢。
放下“看破红尘”的柠檬,我将月光一样静谧的蜜蜂舀一勺轻轻地滑入玻璃杯,加入温热的纯净水微微摇晃,看蜂蜜缓缓融化成碎沫,与水交融成亮黄晶莹的蜜饮,好不和谐却又特别自然。那一刻,心,好像突然领悟到了什么,“蜂蜜,不是非柠檬不可,一个人的生活会更甜蜜。“
在做所有这一切时,沉默如平飘的浮灰,轻轻落在我身上。
胸腔的某处空洞缓缓扩张,纤细的然而又是滞重的痛楚,宛若长针慢慢刺入深度麻醉的肢体。我捧杯站在窗前,外面是一阵阵清风说说笑笑的从我脸旁、耳边招摇而过,我无法触及,却又仿佛听见他们在谄笑,好像在说我傻傻的样子真可怜。霎时,渺茫的音律与无边孤独从四面八方涌来,淹没胸口,窒塞动脉。
我几近渴求地死死握住玻璃杯,它像心脏一样温热、坚实并且鲜活,被隔绝者唯一可以触及的鲜活。
我用鼻尖感触杯中蒸腾的和暖湿润的气体,并蓦然间为之深切感动。
也许,我过去从未意识到:世界上存在这样柔软甜蜜的温暖饮料,是神明对人类何等的荣宠。
满满一杯,干净剔透,以接近黄玫瑰的姿态怒放。
吮吸,绮丝顺畅地滑落。
浅淡若无的清甜静静沁入血脉,冰冷的指尖逐渐苏醒,犹如植物将根须扎进温厚的土壤,我从液体里汲取抚平疼痛的热度,胸中的空洞被悄无声息地充盈。
我紧紧握住手心里能够击碎世界壁垒的力量,发出一声怒吼:“拜托了,上帝,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这蜂蜜的甜,远远超过爱情的蜜。”
柠檬说,他一个人也许会更好,一个人的细水长流,一个人的浮世清欢。
蜂蜜说,她不爱柠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