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新《波德莱尔:“新的战慄”》片段
1、从此,“恶之花”成为波德莱尔的代名词。“恶之花”在法文中也可解为病态的花,但正如著名翻译家、诗人程抱一所指出的那样,在波德莱尔“颓废”的背后,是“懔然不可犯的决心:拒绝把生活空虚地理想化,拒绝浮面的欢愉与自足。他要返回到存在的本质层次,以艺术家的身份去面对真正的命运。如果生命包孕了那么多大伤痛、大恐惧、大欲望,那么,以强力挖掘进去,看个底细,尝个透彻。所以诗到了他手里,不再是浪漫似的幻想和怨叹,而是要把至深的经历、战慄、悔恨、共鸣,用凝聚的形式再造出来”(7)。正因为如此,波德莱尔成为现代艺术精神的一个象征。
他体验着现代人的孤独和苦闷,认为“‘忧郁’是‘美’的灿烂出色的伴侣”(8)。
当低而重的天空像锅盖,沉压着
长久为劳倦所覆蔽的叹息的心,
又从那环抱一切的地平线,
倾注给我们黑暗的白昼——比夜还凄清。当大地变成了一所潮湿的监狱,
在那里,希望正好像一只蝙蝠,
用它胆怯的翅膀叩打着四壁,
又把头向朽坏的天花板撞碰。当雨撒下它那些粗大的线条,
如同大监狱的铁栅的形态;
一群哑默的丑陋的蜘蛛,
来将它的丝网展布在我们脑海。一些钟忽然发狂般跳跃起来,
向天空发出可怖的嘶叫,
像是些无家可归的游魂
开始执拗地哭嚎。——送葬马车那长长的行列,没有鼓乐,
在我灵魂里慢慢地排队,而希望,
失败的哭泣的希望,和残暴的痛苦,
在我倾斜的膝头竖起它黑色的旌旗。
——《忧郁病》(陈敬容译)
2、兰波荒唐的生涯和充满天才的诗都给80年代的中国年轻诗人带来了莫大的激励。的确,这不仅是一位“通灵者”,还永远是诗歌青春、诗歌革命和诗歌天才的象征:
黄昏
夏日蓝色的黄昏里,我将走上幽径,
不顾麦茎刺肤,漫步地踏青;
感受那沁凉渗入脚心,我梦幻……
长风啊,轻拂着我的头顶。
我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
无边的爱却自灵魂深处泛起,
好像波希米亚人,我将走向大自然,
欢愉啊,恰似跟女人同在时一般。
(程抱一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