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荔枝

卖荔枝

      “老板！今年荔枝金贵啊！瞧我们家的，又大又红哎！”，一辆黑色奥迪停在嫦姨摊档旁，车窗才开一半，她便急不可耐兜售起来。“正宗本地桂味哦，稀缺货！尝尝！尝尝！”一眨眼，一粒晶莹诱人的果肉递进了车窗。

      今年荔枝确是个稀缺货，特别是桂味、糯米糍这些上好品种，贵到六、七十元一斤，要是进奉（品名），那是得上百元一斤的了。“怎么样不错吧？！来几扎哎？！”嫦姨笑眯眯满眼的期待，一手一扎捆得规规整整的荔枝，在车窗前晃动着。

      “唔，唔……”老板模样的男人终于把头伸了出来，吐！一只荔枝核飞得老远，外面热得够呛。“来几斤！”他晃了晃脑袋，还真是个爽快人。“好嘞！”一扭头，嫦姨便拿出个大纸箱，“哎！一杵木那样！帮手哎！”她朝身后面喊了句话。一直呆站在身后的老公，这才慢吞吞走前来。

      “哎！够了！够了！”嫦姨三下五下把好几扎荔枝放进纸箱，直到那男人喊够了才停手。“放心放心，除掉箱子，包足称有多的！”她笑嘻嘻说着，一把拉开正蹲纸箱旁整理荔枝的老公，拐起纸箱快手快脚放到称台上。交货，扫二维码，买单，一大早第一笔生意，顺利成交了。

      嫦姨老公站一边，一只手一直不停挠着另一只手肘，跟好多蚊子咬他似的，嘴上咕咕哝哝也听不清在说啥。嫦姨家田地租给外乡人种草莓，她去城里帮人带孩子，剩了片果园，就她老公在家独自打理了，这闷头老汉，种果树倒真有两下子。

      去年荔枝龙眼滥市，果树刚抽花时老汉便看出了苗头，偷偷把一些花枝剪掉了。这不，去年别人家大丰收，他家也是旺年，而今年，许多人家几乎颗粒无收，他家的却仍是果实累累，“财叔，今年要发财啦！”村里好多人老这样跟他打趣呢。

      “愣着干嘛？！快扎呀！”嫦姨又开始赶鸭子了。财叔慢吞吞将散着的荔枝一把一把扎起来。“叫你剪，你不会！叫你扎，也是不会！你会啥？！”冷清的大路边，只听得嫦姨在数落，声音特响。要是去年，这公路边一溜子都是卖荔枝的，热闹得很呢。

      如你仔细瞧瞧，这剪荔枝扎荔枝是有学问的。嫦姨将一大扎长满果实的枝桠，分剪成三五个果子一枝，捆扎时，再混进只一个果或是根本没果的光枝桠，漂亮果子扎外面，这一看，都是红彤彤圆溜溜一大扎啊！

      嫦姨嫌老公不会剪枝要自己来，只是扎果也嫌他扎不好，看那慢吞吞老不情愿的样子就来气“不中意就别扎！知道你想啥，嘀咕我坑人，那谁坑了我？！”，“别以为种出几斤果就得瑟！就你那命！种死也没用！”嫦姨这开腔一骂，又不知该多久才停歇得了。

      财叔的命，还真是不好！一条高速路从村子穿过，沿路两边一大溜村民的屋地都征收了，补钱又补商品房，家家欢天喜地，而村边的财叔，却是一个子儿的份也没有！不是命，又是什么？！所以，她老婆一骂命，他也觉得衰得很。

      同村一起进城当保姆的三姑六婆，如今几乎都住上商品房变成城里人了，而他婆娘还要蹲在这毒辣辣的大太阳下卖荔枝，挣回的钱却换不来半个屋角，别人家老婆倒是在新屋里吃着荔枝呢。老汉一想起，也周身不自在。给那婆娘张口再一骂，更窝心了。

      只是，命不好，往荔枝里掺桠杈，就能补回来了？！蠢婆娘可是憋气憋慌了找地儿使坏呢！干缺心眼的事不更是损命水？！他想着，却不敢回口，只蹲在那磨磨蹭蹭，慢慢吞吞。

      “不想干别干了！”嫦姨剪着剪着，突然把剪刀往箩筐里一扔，吼了起来。“滚！”“不愿干，闲着多走去你祖坟烧烧香吧！嫁你我是倒大霉了！”她越骂越气，越骂越委屈。

      老汉闷不作声，任她一把泪一声吼，末了，还真放下手里的活计，站起身，走了！“滚！去你老祖宗那烧多几把香吧！”，老远，还听得嫦姨凶巴巴在骂。这一大箩筐荔枝，可是咋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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