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何必深山中

2020-11-07  本文已影响0人  水金时

『文』水金时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题记

去山西出差四日,顺道着到一些名胜游览了一二。感慨良多,心迹连篇,聊表一二。

印象比较深的是平遥的协同庆钱庄。人影攒动的街道上,历时162年的协记钱庄就矗立在街道不起眼的一处宅院里。当地人说钱庄坐落之处正是平遥古城的中心。按照当年刘伯温设计平遥古城的图纸来看,这不起眼的院落就是整个古城的“阵眼”。我对于五行八卦之说,一直保存着最初的敬畏。虽然这些东西看不到,说不明,但在中国数千年历史的轨道上的确有诸多的痕迹。大到紫禁城的方位选择,小到过去一处宅院的风水讲究,都有五行之说的影子。如果说“中庸之道”是华夏儿女的性格特质,那五行八卦与因果轮回则是植根在中国这片土地最深处的哲学思量。

史料记载,协同庆钱庄创立于清咸丰六年1856年,终止运行于民国二年,也就是1912年,前后共运营了46年,连半个世纪都不到。但它却在中国金融业发展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协同庆从性质上来说,并非早期的钱庄组织,事实上它是中国最早的一批私人银行的代表之一。清末这种组织并不称“银行”,一般统称为“票号”或者“银号”。其实最早的私人银行乃是同属平遥的日升昌,但协同庆后来居上,反倒是将日升昌的光辉掩盖在了历史的投影之下。

据钱庄的向导介绍,协同庆成立时间比较晚。其成立时正是日升昌等老一辈票号如日中天之时,但1900年八国联军侵华之时,慈禧西逃路过平遥之时,曾向平遥各大票号募捐资金。说是募捐,其实与行乞也差不了太多,彼时平遥乃是全国的金融重镇,大大小小的票号数十家。但这以日升昌为代表的数十家票号竟无一家理会慈禧老佛爷的征召懿旨,只有一家在当时规模并排不上号的协同庆站了出来。它主动向慈禧太后贡献出了数十万两储备,以供这位清末最有权势之人逃难使用。可想而知,协同庆此举虽然得罪了所有同行业者,但无疑却掳获慈禧老佛爷的圣心。八国联军退出北京之后,慈禧即刻颁旨将清政府所有的官方汇兑业务交给平遥协同庆办理。协同庆由此真正发迹,一举超越了日升昌等一大批老字号的银号。此故事在平遥当地流传甚广,虽然没有明确的史料佐证,但其时间和故事脉络均与史实切合,想来也不是空穴来风。

协同庆自然是幸运的,赶上了中国私有银行业发展的时代潮流,又慧眼如炬地攀上了清政府的高枝,使其在清末的金融业占有一席之地;而协同庆又是不幸的,它的不幸与它所处的年代也大有关联。彼时中国内忧外患并举,哪里还有供金融业顺利成长的土壤。因此它的崛起和衰落都有太多的偶然和必然。据记载,创办协同庆的榆次王家与平遥米家无一得了善终,这何尝不是清代晚期所有士商下场的一个缩影呢?

此次行程另一个印象比较深的地方是四大佛教圣地之首的五台山。我与同行之人入夜时分赶到山下,粗略地安排了一下住所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开始了游览。第一站是镇海寺,向导介绍说此处是顺治帝出家的寺庙。寺院坐南朝北,在半山腰处,我喘着粗气出现在了寺庙门口。山上的温度比山下又低了几度,体表温度能上零度已是万幸。但我的心思完全没有在温度与不时吹来的山风,我的双眼正细细地打量着这座古刹。寺庙正门即是天王殿,内供奉弥勒佛灵像。佛龛庄重沉稳,殿前设有供人跪拜的蒲团与施舍的功德箱。友人上前行跪拜之礼,我出言戏谑几句,当即遭到向导厉斥,说“佛门净地不容嘲笑”云云。出于不扫众友人之兴的考量,我并未出言反驳。事实上也立时没了入内游览的兴致。熟悉我的友人皆知,我乃是较为虔诚的佛门信众。只是我的信仰与传统的信众不同,并不拘束于繁文缛节。我并非是说对佛陀或者佛门圣地行三跪九叩之大礼有何不对,只是觉得个人有个人的信仰方式。若一众佛陀连几句戏谑之言也容不得,那这样的“佛”不信也罢。在我心目中,真正信仰佛门理念的人极少会特意千里迢迢赶到一个如今被名利欲望充斥的所谓“佛门圣地”去叩头祷告。真正的信仰,不论何时何地都是坚定并圣洁的。它不拘泥于某一种礼节,不落于某种固定的俗世化的窠臼。你在佛堂前秉着善心是信佛,你在闹市里出手救助弱者也是信佛。正所谓“佛法万象”,就是这般道理。

当然,我的这些对于信仰的个人理论是极少开口与人辩论的。信仰的坚定与否与辩论的输赢从来没有任何的关系,与你在俗世中的身份和名望更没有半点关系。因此,越是隆重的仪式,恰恰就越是对于信仰进行多余的粉饰。例如近年来屡见不鲜的“烧头香”的现象。那些动辄花费数十万抢到了头香的人,哪里算得上一丁点的信徒。他们只不过将俗世的攀比和虚妄带入了佛门的仪式中,使之更有利于自身而已。仅凭这一点就能看出当今的佛学界是何等的虚浮和焦躁。入了空门的非但不制止这种荒唐的行径,反而大力地宣传,而没入空门的非但不反思,反而愈发地攀比和“奇思妙想”地创造更多将其他人踩在脚下的佛门歪理,这本身就是对于佛家的极大侮辱。

在中国历史上的学术理论中,佛学也是不可忽视的重要一环。它的重要不在于有多少信众,而在于经历了数千年的演变,仍旧遵循着当初“众生平等”和引人向善的原始理念。从镇海寺下来之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五台山寺群的中心位置——显通寺的山下。山口处就是传说中的“五爷庙”,也就是佛门中广济龙王菩萨的供奉之地。向导将我们一行人引入了庙旁的香纸店,店员是清一色的佛家打扮:短平头,粗布衫,有几位还特意戴了几串佛珠。一通“熟练”的佛家礼仪讲解之后,便将大家引到了堆积如山的各色香把面前。略一介绍我心中便已惊呼不已,最便宜的香把竟也得百元大钞。店员口口声声说香纸不在贵贱,而在于心诚,但遍览整个香铺没有一束适合普天下大众的香把,这实在是莫大的讽刺。我自然不会接受这种明显营销式的说教,于是匆匆离开了店铺。至于同行其他人如何抉择,也不是我能干涉的了的,只好当作没有看见。

从香铺出来往上走便依次是五爷庙、显通寺和菩萨顶了。有趣的是无论是规模最大的显通寺还是名气响亮的菩萨顶,上面的信众均没有五爷庙前的多。我结合向导的一些介绍,细细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缘由。据向导介绍,当地人均盛传五爷庙的香火最为灵验,几乎达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于是这些所谓“信众”全都聚集在五爷庙前就不难理解了。他们都是带着各自的心愿来的,以求通过价格不菲的香火钱,让五爷为自己显一显灵。一念及此,我不禁在庙前撒然一笑——社会的功利和现实,竟然如此真实地映衬到了信仰之上,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啊。

整个五台山在刺目的阳光下,俨然已经成了一座世俗的炼炉。真假善恶,虔诚与虚妄交织在人群里、山林中。只是每当我注视着那一尊尊不会说话的佛陀和菩萨之时,不禁想说:漫天诸佛啊,若这就是你千辛万苦度化了的世界,我宁愿当年玄奘大师死在了西行路上。

诸佛无应,夕阳西下之时我瞥见殿堂中它们的脸上多了一层阴郁。不知是慨叹入耳的磨难如此之多,还是苦于终日没有丝毫的清净。也许,两者都有吧。

2018-11-04自山西回郑后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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