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声音

吴妈今年虽然已经七十岁了，但身子骨却还算硬朗，然而年龄毕竟上去了，腰脚酸痛是常有的事。吴妈不服输，每天早上必要在阳台上站十分钟，吹吹风，晒晒太阳。

儿子担心她受了风，要她回屋里待着，吴妈不去，还说：“俺们那一辈人，从小操劳惯了的，哪会这么容易就倒？”儿子没法子，只好背地里嘱咐媳妇，十分钟一到务必要将吴妈带回屋去。

为啥吴妈一定要在阳台上待十分钟呢？一家人谁都搞不明白。问吴妈，吴妈却只是笑着不说话，让他们自个儿猜。

隔壁退了休的张老师退休前在中学教美术，有次早起画日出，看到吴妈站在阳台上，诧异地问：“吴大姐，起这么早啊？”

吴妈爽朗回应道：“是嘞！您不也早嘛？”

张老师把画板翻过来给吴妈看，说：“这不是起来画画嘛。不过，您都七十了，大早上的站在风口上，身体能行吗？”

吴妈“哎哟”了一声，道：“瞧您说的！七十咋就老了？俺七十，祖国也七十，俺和祖国一样大，祖国还没老，俺咋就老了？”

张老师哭笑不得：“这能一样吗……”

但到底没有反驳的话，也就只好去画自己的画了。说来也怪，吴妈这么大年纪，平常也从不吃什么保健品，一年到头却连小病也不生几次。吴妈引以为傲，小区里同龄的老人也羡慕得不得了。儿子见吴妈真没啥问题，渐渐地也不大管了，只是时常嘱咐着。

吴妈的孙子同同是个敦实的小胖子，今年九月就要上六年级了。十一二岁的孩子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同同也不例外。在拆遍家里所有能拆的东西以后，同同的主意打到了奶奶身上。

一月的一个寒冷的早上，吴妈在阳台上发现一个等候多时的、裹着棉袄的“圆球”。吴妈吓了一跳，把同同往屋里推，关好窗户，才皱着眉头和同同说：“大早上的，怎么跑出来了？也不怕冻坏你？”

同同笑嘻嘻地说：“奶奶都没冻坏，我肯定也不会冻坏的。”

吴妈叹了口气说：“你能和奶奶比吗？奶奶从小操劳，身体可比你好多了！”

说着，吴妈就把同同推回屋：“小孩子家家的，赶快回去睡觉，小心长不高！”

同同不走：“奶奶每天在阳台上待着，肯定是藏了好吃的，背着我和爸爸妈妈偷偷吃！”

吴妈没法解释，只好给同同换上更厚的衣服，带到阳台上，推开窗户对同同说：“你听！”

同同竖起耳朵，趴在窗户上仔细听。冬天的早晨静悄悄的，只有对面军营里新兵们喊操的声音。吴妈又把窗户关上，指着窗外对同同说：“看那儿！”

冬天的树枝光秃秃的，同同可以从树枝的缝隙里看到军营的一小块操场。操场上有一群皮肤黝黑的大兵正在跑操，一个个都穿着短袖，远远地看着都觉得大汗淋漓。

吴妈也看着军营，对同同说：“娃子你看，这就是奶奶为啥每天站在这里。”她笑得像个孩子一样，把同同拉进屋，说：“来来来，奶奶给你讲讲故事。”

原来，吴妈的爹就是当兵出身的，还参加过长征，她从小就听自己爹讲当兵的故事。听得多了，吴妈对当兵也有了向往，可惜后来因为身高不够，没能选上。但是吴妈的热情并没有被打击下去，仍旧想着法子和军营沾上关系，后来因为丈夫去世，不得不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才放弃了。

如今好不容易住在一个离军营近的房子，咋能不每天起来看看呢？就是听听新兵的喊声，也觉得浑身有劲。

同同听得入迷，揪着奶奶问：“军营有啥好？”吴妈说：“军营里全是祖国的建设者和保卫者，祖国成立七十年啦，能有今天的和平全靠他们！”同同笑了，又问：“那他们就天天这样跑操吗？不休息吗？”

吴妈也笑了：“不止跑操呢，训练还多的是呢！要当好保卫者可不容易。”吴妈又说：“不过也没有那么苦，要是赶上中秋节、春节回不来的，军营里还有一起的晚会呢。大家一个个的表演节目，可好玩啦！”同同眼睛亮了，说：“我以后也要去当兵！”吴妈笑眯了眼，连声说好。

儿子的的卧室门开了，儿媳一脸迷茫地看着早起的祖孙两人，问：“妈，同同，你们这是干啥呢？”

吴妈和同同都笑了，笑得儿媳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