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露水（二）
四
只见一男子从不远处慢慢走来，到了观景亭，周灵渐渐地看清了他的容貌，方脸，板寸短发，下巴留着一小撮胡子，那胡子好像倒立的眉毛安错了地方。他身高185左右，虎背熊腰，穿着短袖短裤，脚上一双黑色凉鞋，左手提着一个粉红色的手提包，右手拿着电动小风扇，一脸的嬉皮笑。那男子把包往观景亭的小凳子上一放，笑眼咪咪你看看周灵，又上下打量了秦璐。
“和男朋友爬山呢？”那男子声音很粗，讲话时带着浓浓的烟味。
秦璐抿着嘴，一脸的不悦，转头冲周灵说，“灵哥，我们走吧！”
周灵点点头，二人正想往外走。那个男子一抬手，扶着观景亭的柱子，恰好挡住了二人的路。
“小璐，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啦，还没聊两句就着急走，怎么，已经去完小树林了？”男的意味深长地看着周灵，“哥们，你有口福啊，小璐的身材，那真的是....”
话没说完，“啪！”一个巴掌重重地甩在了那男子脸上。“刘鹏，你下流！”秦璐一把推开了还在愣神的刘鹏，噙着眼泪往山下跑去。
“下流，当初你还不是爱老子爱的死去活来....”刘鹏晃过神来，冲着暮色喊道。
周灵一见立即快步上去，跟在了后面。一出观景亭，就和一个从观景亭进来的女子打了个照面，那女子削瘦的身材，穿着花格子长裙，一头的大波浪。大波浪尖声道：“大鹏，谁爱你爱的死去活来...啊？你这个臭不要脸的....”
周灵顾不上听身后二位的对话内容了，秦璐跑的很快，边跑边哭。周灵在身后担心这样冲着下坡跑容易摔倒，赶紧一把拉住她的手。
“小璐，慢点，路不平。”秦璐停了下来，周灵发现自己还牵着秦璐的手。秦璐也觉察到了轻轻地把手抽出来。她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低着头说：“灵哥，对不起，破坏爬山的兴致了。”
周灵从兜里掏出纸巾，递给秦璐“没事，我们回去吃饭，化悲愤为食欲。”
秦璐噗嗤一声笑了，用纸巾擦了擦眼泪，两人默默地往回走。
培训的酒店有安排晚餐，可周灵提议出去吃，说在网上看到附近有家私房菜做得不错，叫88号食苑，周灵就定了一间包厢。
刚坐下点完菜，周灵手机响了，是韦芳的视频通话，周灵跑到饭店外接听，来芝县四个月了，感觉和韦芳的联系频率越来越少，聊天的时候有时候居然也有沉默时段，周灵说不出来为什么，觉得相恋10年，两人的感情从炽烈到平淡。这两年本来也是要准备结婚领证，周灵觉得自己和韦芳的关系就像一辆公交车，往固定的站点开去，未来的路也很清晰，他们会结婚、生子、白头到老。
来芝县后，因为工作繁忙，周灵渐渐地没空去想她，心中很歉疚，特别是和秦璐共事以来，周灵感受到内心的变化。他渴望的一些东西，他心中平静的湖水被秦璐荡出了涟漪，他知道边界和底线，可是那荡漾的感觉，周灵舍不得放手。
今天和韦芳的聊天聊的特别久，有25分钟左右，平常通话5分钟以内就结束了。可能是因为歉疚，周灵显得格外热情，话也多，告诉了韦芳来安县出差爬山碰到了猴子，看了瀑布，现在准备在外吃土菜，唯独没有提到秦璐。
放下手机来到包厢，菜已经上了一半了，周灵连忙道歉，“对不起，久等了。”
“没关系”秦璐的眼睛还是红红的，还有点儿肿，“灵哥，您和嫂子的关系真好。”
“嗯，是啊”周灵尴尬地笑着，“我们吃吧，菜都凉了。”
“嗯”。秦璐点点头。
五
88号食苑主打的菜系是驴肉黄面和汽锅鸡，可周灵除了招牌菜，还点了土火锅、杂碎汤、焜锅馍馍等。
周灵和秦璐两人边吃边聊，有一搭没一搭的，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过去了，对崔巍山上的事，秦璐不开口，周灵也只字不提。二人心事重重，菜没吃掉多少，青岛酸奶倒是喝了好几瓶。
“灵哥，还有这么多的菜，要不要咱们来瓶酒，下下菜？”看着二人不佳的战斗力，秦璐提议道。
按理说，明早还有个会议发言，这时候喝酒不是时候。
看着周灵迟疑，秦璐说：“咱不喝多，就一人一瓶，今天...”秦璐看了看了周灵一眼，“我想喝点。”
平常聚餐吃饭时，秦璐从不喝酒，今天可能是郁闷，真想喝了。
周灵点点头，要了两瓶啤酒，他知道，秦璐是想借着酒劲，聊聊白天的事儿。
“灵哥，来这么久，都没跟您喝过，我先敬您一杯，谢谢你对我工作上的关照。”秦璐站起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喝完后用手背擦了擦嘴角。
周灵也陪了一杯，皱了皱眉头，今天这酒怎么这么苦。
秦璐给他满上，又给自己也倒上，秦璐看着杯中的酒泡，大拇指在杯身上下搓着，接着抬头，看着周灵。
周灵觉得她眼神里好像有束光，然后又黯淡下去，秦璐叹了口气，“灵哥，您是不是有点好奇，刚才那男的是谁？”
周灵的心事被说中了，尴尬笑笑说：“这是你的私事儿，按理说我不便过问，可是心里的确是有点儿疑惑，那个男的，似乎叫刘鹏？是你前男友吧？”
其实，在观景亭上的几句话，周灵大致也推测那个叫刘鹏的男子，可能就是秦璐的前任。
“嗯"，秦璐叹了口气，"他是我高中同学，大学毕业后家里相亲安排认识，我们在一起好了两年，去年分的手。”
“嗯”。周灵也不知道说什么。
"我说他无耻，是因为分手的时候，他把我们亲密的照片发到了我前一家就职的公司。"
周灵之前也听说秦璐是从一家国企跳出来的，还疑惑为什么她要离开福利和待遇都还不错的国企，来到基层，现在才明白原委。
秦璐垂着头，周灵大致也明白"亲密照片"指的是什么。
"我鼓起勇气把他告上了法庭，可是，我也受不了在公司里同事的眼神和背后的议论，就离开了安县，考了咋们县里的公务员"
说着说着，秦璐的眼眶又红了。
周灵心里五味杂陈，有点儿心疼秦璐，一个涉事未深的女孩被一个渣男如此对待，看着她强忍着不流眼泪，心中的保护欲被激发。但是他也很佩服她的勇气，敢于通过法律途径来维护自己的权益，选择勇敢面对而不是退缩。
秦璐又仰起头喝了一杯。
"灵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些，你不会嫌我啰嗦吧？"
"怎么会呢?本来感情就是如此，好聚好散，你懂的用法律来维护自己，我觉得你很勇敢!来，我敬你。"周灵也不知道说什么，其实他觉得这时候，勿用赘言，给她一个拥抱就好。
秦璐抽动了一下鼻子，又把酒满上，大眼睛扑闪扑闪，泪水就在周围打转，长长的睫毛已经被打湿，她举起酒杯，低低地说："灵哥，谢谢你!"
六
周灵和秦璐很快就喝完一瓶酒了，秦璐脸上满是红晕。周灵起身去结账，服务员说已经结好了，原来秦璐刚借着说去洗手间，偷偷把账结了。
周灵怪道:"小璐，你怎么把账给结了，说好了我请你吃饭。"
"灵哥，你陪我吃饭还开导我，我要谢谢你，而且来单位这么久，你手把手教了我这么多，这顿饭也应该让我请才对。"
真是个懂事的小姑娘，周灵说："好吧，下次让我也表现一回，我们回吧。"
周灵和秦璐并排着出门，夜风还有点儿凉，安县海拔高，昼夜温差也大。
秦璐抱着自己的手臂，摩擦着皮肤。周灵也被迎面的风吹得打了个机灵。
"这回去还要走路半小时，我叫一辆车吧。"周灵自己穿的是长袖，可秦璐就一个白T，她虽说只喝了一瓶啤酒，却已经是满脸通红，怕被冷风这么一吹，容易感冒。
"没事儿，我们走一走吧。走一走就热乎了。"
周灵一把就把运动外套脱下来，披在秦璐肩上。
“灵哥，你…”
“我刚才吃得多，热着呢，你穿的少，快披上，别冷到。”秦璐满是感动，周灵的体贴让她心里感觉踏实。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往前走。
饭店到酒店要路过县里的一个公园广场。
安县晚上最热闹的就是这个广场了，晚上8点，人声慢慢鼎沸，大排档陆陆续续地在街边开始排开，广场的入口处，一些人摆着地摊卖手机膜、小玩具等一些小玩意儿。广场的空地上，大妈的广场舞音乐震天响，广场西侧还有供儿童玩的游乐设施。人来人往的，一片热闹景象。
周灵心想，小地方也自有小地方的乐趣和惬意，可热闹都是他们的。
广场的边上挨着出口，有个小伙子在弹吉他，这里是相对比较安静的角落。
周灵和秦璐双双停下了脚步，那小伙子唱的是《十年》，唱得不是很好，有些地方还走调，但是很卖力很深情。
“情人最终难免沦为…朋友”小伙子最后一句终于找到调门了。
秦璐听着眼泪又开始扑簌簌地往下掉。
周灵转头正想叫秦璐走，一见秦璐梨花带雨，昏黄的灯光正映照她的面庞，泪珠反射着淡淡的光，周灵心中一股爱怜之意涌起，本能地想将秦璐拥入怀。可刚抬起手来，只听到音乐声停了，那小伙子已走到秦璐跟前，递过来一张纸巾。
"哥，安慰安慰嫂子。"小伙子冲着周灵说道。
秦璐的脸刷一下更红了，周灵此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低声说了"谢谢。"小伙子点点头，默默回到原位，开始唱《南山南》。
秦璐泪眼婆娑地看着周灵，说:"灵哥，对不起，晚上我情绪老控制不住，还让别人误会我们。"
“没事儿”。
周灵的心已经软的化不开，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这美好撩人的夜色和音乐，抑或是刚才小伙子误以为他们是一对，晚风也不冷了，迎面带着丝丝暖意，吹着他很想再谈一次恋爱。
周灵现在没法看着秦璐，尤其怕和她四目相对。秦璐看着他的时候，他觉得全身都往下陷。
周灵赶忙掏出十块钱，放在弹吉他小伙面前的帽子里。然后二人继续往前走。
半小时的路程，两个人走了一个小时。
回去后，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秦璐回去前脱下外套，双手递给了周灵：“谢谢你，灵哥。”
“客气啦，早点…休息吧！”看着秦璐脱外套的哪一刻，周灵觉得嗓子一紧，咽了咽口水。
周灵进门后，外套往床上一扔就躺下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脑袋空空的却又涨的慌。
周灵随手拿起外套，闻了闻，被秦璐穿过后，里面有股淡淡的清香，周灵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外套抱在怀里。
天花板上慢慢地浮现出秦璐的脸，那美丽的双眼扑闪扑闪，长长的睫毛还带着泪珠，让人心疼。
周灵又想到秦璐脱下自己运动外套时那穿紧致饱满的身材，一时间，他感觉自己口干舌燥，他脱掉了短袖，拿了一个枕头，盖上了运动外套，紧紧抱住，闭上了眼…
朦胧间，他仿佛看到了周灵的甜甜的笑脸，可是脸上还有几滴泪珠，他走到她面前，擦了擦她的眼泪，捧着她的脸，对着那饱满的嘴唇，亲了上去...
"啪·啪啪"敲门声让周灵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刚才的幻想快要到达疾风骤雨的时候突然被撕裂，中断在半山腰，热烈的想象像一个漏气的轮胎一样，缓缓地从山腰滚下。
"灵哥，我是小璐。"
周灵赶忙起来，穿上了上衣，又迅速到洗手间洗了把脸。
门开后，秦璐捧着一壶冒着热气的茶。
"灵哥，我煮了一壶白茶，给您解解酒气。"
周灵心里一暖，"没事，我晚上喝的不多，谢谢你，想的这么周到，进来吧。"
"嗯"。秦璐的脸红了，端着茶壶进来了，放在了小茶几上。
此时秦璐已经洗完澡，可头发还完全没吹干，她上身穿了件黑色背心，外面套了件薄薄的白色半透明长袖，下身穿着条米色的短裤，腿又长又有肉，依旧是健康的小麦色。周灵从后面看着秦璐光滑的后颈，门都忘记了关。
此时，周灵的手机突然响起，是韦芳的微信语音。周灵犹豫了一下，先把门关了，然后把手机声音关了，没接，走过来坐在了秦璐对面。
窗户旁有两把椅子，中间就是一个圆圆的小茶几，秦璐倒好了两杯茶，递了一杯过来：“灵哥，是嫂子吗？”
“嗯。”周灵接过茶，吹着热气，就不说话了。秦璐也捧着杯子，默默地看着窗外，空气仿佛凝固，过了十几秒，两人都没说话。
秦璐打破了沉默：“我把这杯茶带走，这么晚，就不打扰你了”说着，秦璐端着茶杯起身，慢慢地往前走，刚走到书桌旁。
“小璐！”周灵在背后叫住了她。
秦璐站住了，还没等她转过身来，就感觉一个宽阔的胸膛贴在了自己的后背。一只细长的手轻轻地把自己手中的茶杯拿下，放在旁边的书桌上。秦璐浑身开始发热，周灵的下巴轻轻地贴在她耳朵上：“小璐，别走！”
秦璐一个转身，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抱住了周灵，周灵的胸膛好温暖，觉得自己被幸福笼罩。她不争气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梦里无数次幻想的场景，今天终于变成了现实。
七
秦璐在自己怀里抽泣，眼泪把他胸前的衣服湿了一片，这时候，周灵已经说不出安慰的话了，语言显得是那么苍白无力，只有用力地拥抱。
抱了许久，秦璐身上淡淡的发香让周灵意乱神迷，两个年轻的身体间就隔着薄薄的衣服，秦璐的身体好柔软，周灵有了强烈的反应，他对自己身体的变化感到羞愧。可是，他寂寞的太久，刚才幻想场景的开头照进了现实，周灵觉得浑身发烫，喉咙发紧，口干舌燥。
周灵心中涌起了多种情愫，爱怜和欲望交织着，像一团火焰从胸口蔓延到全身，仿佛要把自己燃烧。周灵的脑袋嗡嗡的，他微微地弓着身体，用残存的理智让自己身体远离秦璐。
秦璐的情绪慢慢地平复下来，抽泣声也渐渐停止，她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周灵的脸，秦璐的眼睫毛还挂着几滴泪花，皮肤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红晕，她伸出右手，轻轻地放在在周灵左面颊上，周灵的心跳的很快，秦璐用几乎听不到的音量说道：“灵哥，你知道吗，从见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喜欢你”。
周灵看着她那双大大的眼睛，觉得有股力量要将他吸入那炽烈的眼神中，他咽了咽口水：“小璐…”
话未落音，秦璐温暖而湿润的嘴唇就紧紧贴住了周灵，周灵浑身一震，一股电流从唇边扩散，全身都麻了，他将秦璐抱的更紧了，紧得都要嵌入对方的身体。
灯是什么时候关的周灵不得而知，只知道在黑暗中，他炽热的身体被褪去束缚，意识变得虚无，身体里升腾起的那束光柱融进一条温暖的小河。
在河中，光柱化作一只小鱼，激荡、翻滚，不知疲倦地四处穿梭、冲撞，逆流而上，搅动热浪，忽而腾空一跃，升至了夜空，在起起伏伏中，星光闪烁，点点聚拢，汇成了一道炫目的热，天的一角突然崩裂，热流从崩裂口划过，喷薄出漫天的银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