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与母亲为敌

文／扶摇

     母亲没有读过多少书，印象中她只是上了几天夜校，识得了一些字。可是，从小到大，母亲总是很重视我的教育，想方设法地供我读书。

        家庭最困难的时候，她也从没有向我抱怨过，更加地勤勤恳恳地劳作，在自家的菜园里种上节令蔬菜，然后背到市场上去卖。本来并不高大的身体，此刻看起来更加矮小了。

     而我总是很调皮，整天假小子一样。甚至于很多时候，会因为一点儿小事和男生和男生扭打在一起。我也时常爬上树掏鸟窝，从树上摔下来依旧不会“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又会继续同样的去寻找那样的乐趣。

     母亲在生活中并不扮演慈母的角色，反而成了严厉的代名词。其实，很早以前，我是不喜欢她的。这大概是从我记事的时候开始的，直到大学，我们的母女战争才算结束。

     她永远那么刚强，甚至和我说话时，语气中自然也有一份刚硬。对于一个年少的孩子来说，无疑有种抵触心理。我看着别人的母亲，心里总是多了一丝羡慕。多少次和她发生矛盾时，我向她嘶吼：“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我犯错，也是她所不能容忍的。我骂人，她会让我在地上跪着，什么时候承认错误什么时候再起来。我很多时候是知道错了，就是不愿意向她低头，宁愿一直跪着。她无奈，只得用一根拇指粗的棍子来对付我每一次的不低头。

     因此，我时常可以看见自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会离家出走。离开了这个家，应该就会好很多吧。但是每次离家出走到半路，就会被揪回来，暴打一顿。可是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以“离家出走”的方式和她对抗了十几年。

     读书、去学校、住校成为了唯一可以远离她的途径，我便开始拼命地读书。从期待上小学，期待上初中，期待上高中，期待上大学，每一天都是一场战斗，每一年都是一个讯号。可是，每当我实现一个目标，每当我离家远一点，她就对我温柔一点。

     这让我有些无所适从，甚至有点儿恐慌。

     天性贪玩的我总是不屑写老师布置的作业，因为我的心里早已将知识点记得牢牢的，也习惯了在夜晚写作业。这自然是引起了她的不满，我听见了房间中传来了她的骂我的声音。而我的顶嘴，又为自己招来了一场灾祸。

     我听见她的语气中透着凶狠，“你也不怕把自己的眼睛弄瞎了…”

    我默默地并不做声，也不理会她。她似乎变本加厉了，我向她大声喊道：“关你什么事？”我是明白说这话的后果的，心直口快和“嘴硬”似乎成为了我经常挨打的最好的理由。很多时候，我经常成为邻居教育孩子时的反面教材。

     可是，让很多人羡慕的，无非就是学习成绩。这似乎成了我那时唯一的骄傲，唯一可以向别人炫耀的。

     我只想早点儿去上大学，离开家，最好离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次和她吵架，竟然无意中说出了类似这样的话，她当时愣了愣，“你是不是嫌我没本事？”

     “你本来就没本事。”我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知道我是从哪儿来的勇气。

      她当时就拿起手边的扫把向我抡了过来，要不是爷爷拦住，当时就打上来了。我也一旁露出得意的神情，她嘤嘤地哭了起来。

     当时心抽了一下，转念一想后很快地放弃了同情和认错的想法。我急忙跑进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任凭谁敲门也不开。后来这事也以我们的沉默而终，谁也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假装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年少时似乎有点儿固执，认定了某件事情的对错便想和它抗争到底。母亲也很固执，我们两个遇到一起便是水火不容了。我记得她曾经恶狠狠地说，“早知道你是现在这个鬼样子，我会一把把你捏死。”

    而我则淡然地一笑，“可惜你失算了。”这话总是可以惹恼她。这个时候，她总是会给我一个巴掌，打的我鼻血直流。我远远地跑开，心想这便是在一点点地还清她所说的恩情。她识破了一切，“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还不清。”

    “我告诉你，做完我该做的，你和我没半毛钱关系！”我回击道。

      “就算你八十岁，你在我眼里还是小孩！”

    这样的场景总是在现实生活中上演，我总是在日记本上写上自己对她的厌恶。

     时光深处空无一物，我心中的那些叛逆逐渐消失。我想起那年午后，我唱着思路中的调子，静心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只因它曾经陪伴过我自己，我便急切地想和别人分享。

    我的求学路始终漫长，那一天没有到来，我的生活会泛起一圈涟漪。也许没有到来，我已经苍老。多少次错误的浪费，没有出现的那些岁月，是多么遗憾。我情愿给自己一个时间，好好地去回忆。

    我的离家出走似乎成为了青春期的一个标志性动作。上学也让自己离家越来越远，离开家的天数越来越长。她对我的态度，也随着距离的加长而好。我已经懒得和她争辩，只是安静地听着她无意义的唠叨和抱怨。

    偶尔回家，听见别人说，“你妈妈说你作文竞赛获奖了，很厉害嘛”“你妈妈说你在她生日时打电话祝她生日快乐，挺孝顺的”“你妈妈说…”绝大多数都是夸赞的，而她从来没有当着我的面说过。在我面前，她永远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语气中依旧是云淡风轻地说着家长里短。

    上了大学，和父亲通电话，告诉他我假期不回家了，要找一份兼职去做。他只是笑笑，“回家多陪陪你妈，她想你了。总是不好意思说。”

   我也没说什么，只是在电话的一头沉默着，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儿。

   让我惊奇地是，母亲是从来不玩微信的人，竟然也加上我，没事了发几句语音向我话话家常。她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我爱你”“我想你了”，我们的通话时间我们远不超过两分钟。

    母女大战的结束，大概是那一次放假回家，本来打算很快就走的，她拉住我对我说：“年轻时，我也没当过妈，只是一点点摸索。我并没有恶意，只是什么也不懂。”

   我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哽咽了一下。这才清晰地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暖暖地。就在这一瞬间，什么东西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