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央随笔: 后来春雨落汴京,只君一人雨中停
昨晚两点多才睡,今晨六点多便醒。与手机粘粘乎乎,再也没睡。经过了一天兵荒马乱的打仗一般的工作日,疲累交加,今晚十点便沉沉睡去。却在一个小时后蓦地醒来。
我忽然觉得,我可能真有写作的天赋,因为醒来后我的情绪开始莫名波动。我切换了私人微信号,里面只有300来个从大号主动追随而至的好友。
我写道:
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说
海却离我太远不愿倾听
我有好多好多秘密
我想告诉你
你却说
我并不关心
我还写了:
我们很久不见
你的头发长了
像是多活了好几年
可是你一笑起来
我又傻了
像是不过下楼买了瓶水回来
还有:
我假装我的微信里没有好友,这就是我自己的世界,你们看不见最好,看见了,也罢了。
我大学时有这种病,混学校BBS时,一句话掰两半写,一轮接一轮,自顾自去倾诉。偶发,未入膏肓。
多年不发病,今日又重启。
忽地收到一条微信消息。他说: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
我不认识他,我的私人微信号里,所有人一概不做备注,不追究谁是谁。
我不懂他的话。我的一时情绪已过,甚至忘了刚刚朋友圈的宣泄。我回复“?”。
他:梁小姐温婉聪慧,想必好时光还有很多。
我开始翻看他的朋友圈。馨香浓郁。“哪里来的陌生诗集,给夏天一声叹息”;“这人间苦什么,马不能跃千里”;如是这般。
我问:你是哪位,我很喜欢你的朋友圈。
他:君不识我,我亦不识君。常看你的消息,像看窗外另一个世界。
我:你在窗内做什么。
他发来一张截图回答,是他的一条朋友圈:种地,学茶,念书,跑步。
然后他给我讲了两个故事,一个是偶尔间读到的真实分享,一个是他的亲生经历。
第一个故事:惊闻五楼的刘老先生走了,虽然我知道他心脏不好。听说走的那天和老伴一起吃饺子,吃着吃着老先生突然哭了,老伴赶忙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刘老先生放下筷子,握着老伴的手说:我们可能要分开了。
吃完饭,刘老先生就歪倒在桌子旁静静的走了.......
让我想起前阵子刚刚看完的《天才在左,疯子在右》这本书里的一个老人,她是一名精神病患者,她始终没有接受老伴去世的现实,那个故事里,作者偶然瞥到的那首诗:
指间的戒指不再闪亮
婚纱在衣柜早就尘封
我们的容颜都已慢慢地苍老
但那份心情,却始终没有改变
感谢你带给我的每一天
正是因为有你
我才有勇气说
永远 永远
爱情大概就是这样:我遇见你,就像是远山的樵夫,遇见了渡河的行者,丢了满捆的柴禾样儿。
在第二个故事之前,我说:我想问你姓什么,叫什么,在哪里,做什么,为什么不睡,但是好像知道了也不会觉得收获了什么,想想就不问了。
后来,他就又跟我说了一个他亲身经历的故事,故事很长。在第二个故事的一半,我隐隐感觉不妙,说道:不要再与死亡有关。他说了声不好意思并问我能否继续。我说可以。
故事的最后,果然是死亡。误会,告别,短信,江边,拉萨,我第一次听一个人讲死亡那样娓娓道来。
在他获知挚友去世的那个夏天,由青岛飞往重庆的飞机延误,他碰巧看见有飞往拉萨的航班,便改程去往拉萨,次日便搭车去了加德满都。
而让我惊讶的是,他发给我一段在去往拉萨那个航班航空杂志上看到的关于死亡的话:
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星球,那么离逝的亲人就是围绕在我们身边的暗物质,我愿再见你,我知我再见不到你。但你的引力仍在。我感激我们的光锥曾彼此重叠,是你永远改变了我的星轨,纵使再不能相见,你仍是我星系未能分崩离析的原因,是我宇宙之网永恒的组成。
我问他:你背下来了?
他说:是的。
他说:他是第一个给我写情书的人。
他在纳加阔特为逝去的他写道:
明天冰雪封山的时候,我也光着双脚。站在你翻山越岭的尽头,正当年少。请你在春天到来的时候,轻轻歌唱。唱一首关于冬天的歌谣,漫漫长长。
他说:我记得中学地理课他有指着地图册跟我说,以后一起去纳加阔特,看喜马拉雅山。
故事许有些纷乱,原以为是少年时的无知痴缠,却在天人永隔后,明白了死亡也不能阻止你对我余生的周全。
只是,后来春雨落汴京,只君一人雨中停。
附:故事梗概
高二时,他收到来自邹(男)的情书,他无法接受,只得告别。后逐渐长大,如朋友般相处,他在江边的办公室安静地工作,邹在旁边像个孩子碎碎念地陪伴。
后来,他因工作调动离开。多年不见,他只能收到来自邹定时的短信,回复过去却始终不再有回音。2014年春末,才得知,在他们分别后的第四天,邹便因肺癌去世。而短信,不过是邹为了周全他的余生,设定了一个善意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