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表姐（续）

（四）鬼故事

小的时候，我以为这个世上真的有鬼。这不是我要这么想的，而是身边很多人都这么说，其中就有表姐。

二年级的暑假，我住在姑妈家。有一阵子，我总能听见她家老房子的天花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微响，若隐若现。我实在太好奇了，就问表姐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已是晚上8点多，外面漆黑一片，家里只有我跟表姐，姑妈姑父都还没回来。她听我这么问，便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耳边说：“因为天花板上有口棺材。”

我吃了一惊，疑惑而又害怕地望着她。

她认真地说：“你别不信，我以前还听到那上面传来哭声呢！”

我脊背有些发凉，说：“你嫑哄我。”

她指了指天花板说：“我爷爷的魂还躺在那棺材里呢，你听！是不是有人说话？……”

我竖起了耳朵，屏住了呼吸，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角……

突然，她朝我大叫一声：“啊！”

她这一叫，我不由得也“啊”一声，浑身一哆嗦，都快吓哭了。

只见她噗嗤一声，笑得前俯后仰。

被捉弄的滋味真不好受，我二话不说，就锤了她几拳。不过，从那天起，我觉得表姐这个人胆子不小。

（五）好吃的

我从二年级起，就利用暑假在县城学美术。表姐家离县城近，我就住在她家。

她很喜欢叫我给她画画，她常常“威胁”我：“你要是不给我画，就不许吃我们家的饭！”当然，我有时是不给她画的，因为她让我画的都不是一般的难，比如她美术书上的老虎，她要我画成一模一样的。不过，我在表姐家从来没挨过饿。

表姐很喜欢吃零食，常常晚饭过后，她就会带我去附近的商店买吃的。什么黏牙糖啦，大白兔啦，辣子条啦，瓜子啦，有她吃的，就有我吃的。

我问她：“你不是说，我不画你就不让我吃饭吗？现在我什么好吃的都有啦。”

她鄙视了我一眼说：“指望你的画能卖几个钱啊？”

我听了很不服气：“现在不值钱，将来可就值大钱啦！”

说着，我们俩互相看了一眼，都笑了。

（六）受伤

十岁那年暑假的一个晚上，我和姑妈、表姐坐在炕上，不知怎的，我跟表姐打闹了起来。她顺手拿了支织毛衣的钢钎，乱舞瞎戳，一个不小心，将那钢钎插进了我的右手掌，顿时鲜血直流。我疼哭了。

她呆住了，不知所措。姑妈看到，生气地骂道：“你这怂娃（臭丫头），就让你使坏！把孩子手戳破了，孩子还咋画画啊？”说完，赶紧找纱布帮我包扎。

为此，我好几天都没理她。可她呢，依然对我嬉皮笑脸的，只是偶尔问我伤怎么样了。在我的印象里，表姐没有认过错。她一直都那么爽朗、真实。

（七）谈人生

少年时代的我们，逐渐开始思考以后。表姐常带我去附近的高速公路边看夜景。那条公路开阔、笔直，两旁矗立着一根根路灯，偶尔会有几辆卡车、面包车轰轰而过，紧接着又是几分钟的宁静。这是我们俩最喜欢去的地方。

我问她：“娜娜姐，从这条路一直往北去，最远能到哪里呀？”

她说：“可能能到河北（渭河以北）吧，也可能更远，说不清楚。”停顿了片刻，她问我：“文文，你以后想干什么？”

我不假思索地答道：“我想当画家。”请原谅我的幼稚，但至少，这是我当时最真切的愿望。

她笑了笑，说：“好着呢，姐给你加油。”……她后面还说了很多，但是由于事情已经过去了快20年，我已经记不清了。

又有一次，我对表姐说：“姐，我觉得你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

“是什么？”她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

“你生活有点奢侈。”

“奢侈？什么意思？”

“就是……嗯，爱花钱，吃得多……”我的解释实在蹩脚到了极点。

表姐微微一笑，说：“不错，我是‘奢侈’。不过我爱吃爱玩，那也是在我的能力之内。我满足我自己的需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回想起这件事，我感觉自己实在是冒犯了她。她的话，也给了我很大启发。那年，她15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