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叶记(三)

      自从克什克腾的一场秋雪过后，赤峰的天气似乎再无法回暖；楼道里通风窗外湛蓝的天愈发高而空灵，十点一刻的阳光倾斜着挂在对面云计算的大楼上，如同夏季七八点钟的景象，只是经秋寒洗涤过后，清澈更胜，也空阔了许多。

      秋风凉而萧瑟，节气一过便栽了满院，不知不觉间，红了枣树叶，黄了青草尖。较之于春夏风起时的粘人，倒填了几分洒脱，大摇大摆的来，招摇过市的去；吹过树时，树低了头；吹到我时，我不禁抖了个寒噤，忙合紧了衣服。

      九月底的赤峰确实该是这个气候，四年前就是如此，也所幸还是如此。我从来都是喜冷不喜热，这时最让我欣喜。此刻最想着三两件棉衣去大山之间转个痛快。刚好第二天公司安排出差，去室外采集样本。前夜，我竟激动到久久不能入睡，时隔四年，定与秋姑娘有说不完的话！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在些许寒凉中出发了，沿叶赤线一路颠簸，一路寻觅。秋姑娘无处不在。铁道口骑车等待过铁路的焦急的人们、护栏外为争夺食物而打闹的流浪狗、村庄里泥土墙上探出头的脆枣树，墙外的石阶上一片片熟透而掉落的红枣与青黄斑斓的落叶混合在一起，远远看上去像是秋色的地毯；以及田地里虎皮色的麦田，风过时总会穿出飒飒的干爽声。……

      至下午将近六点时，我们到了一处山丘下，将车停在路边，手持工具横跨过铁轨，在半山腰的一所房子前支了机器。此时时间正好，落日西斜，铁道两旁填了一丝红晕，于半山腰寻铁道方向望去，柏油路自片片梯田间蜿蜒而过，至铁道边方寻不见踪迹，路边石群里顽强生长的红紫色的小花，星散在柏油路两旁，缀连成两条若隐若现的红紫色曲线，迤逦向远处，与铁路旁一列列笔直的线杆汇在一起。

      铁轨自山下横穿而过，大概六点一刻左右，汽笛声自东南一路穿山越岭而来，随着地面轻微的震动，火车踩着规律的节奏出现在视线中。这场景像极了轻动漫里的一幕幕，火车疾驰而过的时候，远处高塔上三两个玩伴迎着夕阳有说有笑；或者放学的傍晚三三两两胡谈着小心思，笑声回荡在静谧的乡村。何其美哉！

      在我的记忆里，有这样一个很像动漫里的姑娘，她安静又活泼，有点呆却呆的有趣。他有着春的迷离、夏的悠扬、秋的浓烈、冬的深邃。如今正是深秋，忆起的时候确乎是有些浓烈，像山腰上那片枫树叶，原来只是让人欣赏的脆绿色，如今又覆上了一层浓烈的红。都说时间可以淡化记忆，但树叶却不会，来年春暖依旧是满树清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树叶似乎成了记忆的提词器。

      许久，天色暗淡了下来。回过神收了机器，路过铁轨时，沿铁轨望去，铁路曲折而走，竟向东南去了，心里暗自高兴。而后忽然想起这是叶赤线，连山海关都过不了的，何况是长江以南。遂回头作别秋姑娘，怎奈再寻不到了，也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