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台胞故事集】(二十三)蔡寧&母親:對越自衛反擊戰時的
蔡寧退休前曾任全國台聯機關黨委專職副書記,他的父親蔡子民是前臺盟中央主席,母親李玲虹是新中國對台廣播第一位閩南語播音員。蔡寧軍人出身,擔任過連隊指導員,曾經參加過1979年的對越自衛反擊戰,而且榮立過三等功。上個世紀70年代末發生的那場戰爭,是中國現代史上的一件大事。在中國近現代的歷史進程中,每一次政治大事,臺胞都沒有缺席。有多少臺胞子弟參加過對越自衛反擊戰?憑筆者一己之力已難以考證,但蔡寧實打實算一個。
蔡寧1950年12月28日出生在南京,那時,正是華東人民廣播電臺對台廣播為躲避國民黨軍機的轟炸騷擾,從上海轉移到南京的第八天。因為在南京出生,30歲得子的父親為他取名“寧”,乳名“大頭仔”。
1975年蔡宁从部队回家探亲时全家合影在那個年代,每個孩子的命運幾乎都是和父母的命運綁定在一起的,臺胞子弟更是如此。“大頭仔”蔡寧隨父母工作調動來到了北京,在紫禁城下度過了無憂無慮的童年和少年。後來他考上了八中,那是北京一所優秀的中學,學生非成績出類拔萃是難以進去的。在校期間,他品行優秀,加入了共青團,負責宣傳工作,而且身體強壯,是學校的體操隊長。
像同時代絕大多數孩子那樣,蔡寧也有一個夢,就是參軍,做一名保家衛國的光榮戰士。上初二那年,1968年度的軍隊招兵工作又開始了,18歲的他高高興興去報名,總覺得憑自己的條件,穿上綠軍裝沒有問題。但過了幾天,卻接到通知,政審沒通過。學校軍代表告訴他,因為你是臺灣籍,你的父母屬於被審查物件,我們沒有辦法到臺灣調查社會關係,所以不能參軍。
蔡寧非常清楚,母親是1946年隨姥爺李偉光(又名李應章,臺灣二林蔗農事件的領導者,二林農民組合的負責人,後來到大陸參加中共,長期做地下工作,而且作為臺盟的代表,參加過開國大典)來到大陸的;父親在臺灣因參加反抗國民黨統治的二二八起義,被通緝之後逃到大陸,而且到大陸之後從事的一直都是革命工作。但當時正值文革,政治和階級鬥爭壓倒一切,只要你來自臺灣,就是被審查的對象。父母雙雙均在被審查中,要想參軍堪比登天。但這件事給他的打擊是巨大的,他從學校回到家中,蒙在被窩裡哭得好傷心。
蔡宁当兵时上过宣传画报 蔡宁的身影还上过当年海漂空飘的宣传品第二年,他初中畢業,隨父母被下放到五七幹校勞動。在幹校期間,蔡寧種過地開過拖拉機當過造紙工人開過汽車,表現不錯,還擔任過團支部書記。1972年,父親蔡子民的歷史已經調查清楚,五七幹校黨支部派人到北京進行政審調查,隨後接納蔡寧加入中國共產黨。同年年底,蔡寧終於實現了人生的夢想,穿上了綠軍裝,成為一名光榮的解放軍戰士,那年他22歲,已經是入伍年齡的上限。
在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大熔爐裡,蔡寧從新兵幹起,成長很快,到1979年參加對越自衛反擊戰的時候,他已經是連隊指導員了。
这是香港大公报当年刊登的蔡宁的照片一段時間以來,中越關係已經非常緊張。李玲虹只知道兒子的部隊在河南待命,緊接著就是部隊換防。在河南時蔡子民還曾送給兒子一隻夜光錶,並鼓勵他要機智勇敢殺敵,為祖國爭功,祝凱旋歸來。
蔡宁的父亲蔡子民李玲虹回憶說:“記得有一次開會,總參的人也來參加,一個領導問我,你兒子在哪個部隊?我報了番號,他告訴我,這支部隊昨天已經進入越南了。聽了這個消息,我的心裡七上八下想了許多許多……”1979年2月16日,蔡子民在日記裡寫道:“今天到統戰部開會,參加者是有關部門的負責人。會上傳達了中央十一號檔,對越南的入侵挑釁我國決定進行自衛反擊,保衛邊疆。”也就在同一天,李玲虹收到了蔡寧從廣西扶綏寄來的150元錢,這是2月4日托別人寄出的。身為母親的李玲虹立刻反應過來,兒子這是做了最壞的打算,在臨走前把平時積攢下來的錢都寄回來了。
蔡宁的母亲李玲虹作為軍人,保家衛國是義不容辭的義務,服從命令是天職,只要祖國一聲召喚,縱然是刀山火海也要往前沖,這些道理李玲虹都明白。但是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身處炮火硝煙的前線,作為母親,怎能不時時牽掛。那些日子,李玲虹幾乎無時不刻都在惦記著兒子的安危。兒子沒法給家裡通消息,李玲虹就只能枯坐在家中,苦苦等待。她通過廣播和報紙密切關注著前方的新聞,期盼從每一份戰報中獲知兒子的消息。3月2日,她聽到傳達:我自衛反擊進攻部隊,連戰連捷,攻下諒山,斃俘越軍一萬五千多人,已達到教訓越南小霸王的目的。我軍開始後撤,將凱旋回國。李玲虹很高興,不久又聽說我們的部隊從越南撤下來了,有的已經回到北京,然而蔡寧卻仍然沒有消息,李玲虹心急如焚。
蔡宁在训练间隙与战士们读书偏巧這時,與蔡寧一起參戰的一位北京兵往家裡寄來一封信,信上寫著:“我在烈士陵园見到了蔡寧”。得知這個消息簡直像晴天霹靂一樣擊潰了李玲虹,是最不想聽到的消息成真了嗎?李玲虹那些日子坐臥不寧,但她不甘心,她說:“我一定要得到兒子的確切消息。我們對台廣播軍事組有部隊的軍線電話,我就利用這個電話幾經周折打到了雲南前線,找到了他們的部隊。可是對方回答說蔡寧已經回國了。回國了?那我的兒子怎麼還沒有消息啊!”李玲虹不死心,按照對方提供的線索繼續找,通過臨時架的軍線把電話一直打到了蔡寧所在的營裡,工夫不負有心人,後來終於找到了,電話那頭傳來了日思夜想的兒子的聲音,那一刻,她長長地松了一口氣。電話裡,蔡寧向母親簡單報告了這段時間的經歷——
1979年武汉军区王必成副司令员接见三营立功受奖人员时合影前排左四为蔡宁反擊戰打越響之後,蔡寧所在的連隊與越南軍隊連續打了三仗,戰鬥很殘酷,但進展還算順利。3月11日,接到命令班師回國。但當天戰場情況出現很大變化,部隊被越軍包圍,激戰正酣,很難脫離戰場。半夜,連隊又與上級失去聯繫。這時,蔡寧看看腕上夜光錶已是2點,不能再拖了,此時若不撤離陣地,天亮之前就走不到國境線了。於是他果斷決定,帶領炊事班戰士突圍。他們邊打邊撤,黎明時分才跨國國境。早在開赴越南前線之時,上級就下達命令,戰鬥中如果有傷亡,無論死活,必須抬回來,而且不能留痕跡。身為指導員,蔡寧必須執行命令,他歷盡千辛萬苦,帶領戰士們(包括負傷和犧牲的烈士)撤回國內之後,背著屍體直接送到烈士墓。按照規定,所有的烈士都要照遺像。偏巧在那裡遇到了一個熟悉的戰友,他在師裡負責照相,除了照一些戰爭場面之外,也照烈士的遺照。那個戰友正在那裡忙著照相,兩個人匆匆見了一面,蔡寧就回連隊了。誰知這位老兄給他的愛人寫信的時候多寫了這麼一句,“在烈士陵园我見到蔡寧了”,這句話寫得不明不白,難怪李玲虹得知以後會那麼緊張。
蔡宁指导战士爬冰卧雪进行训练蔡寧告訴母親,他們連撤退時他和連長各帶一撥人,連長那邊有三個犧牲的戰士沒有背回來,而他作為指導員要負責任,所以連隊雖然立了集體一等功,但蔡寧個人評的是三等功。因為出了這件事,上級要調查,從軍區到師裡的調查組都來了,當時正評功評獎,同時也追查責任,開會很緊張,蔡寧根本沒時間給家裡寫信報平安。
1979年武汉军区王必成副司令员接见三营立功受奖人员,前排第一是蔡宁電話裡,蔡寧除了歉疚,還顯得有些委屈。可電話那邊,李玲虹已經如釋重負,打斷他說:“立不立功都不要緊,你好好的就行了!”
蔡宁指导战士拼刺刀蔡寧參加完對越自衛反擊戰不久就轉業了,他先到北京市臺盟工作,後來上了北師大的台籍班,1985年畢業以後調到全國台聯工作,直到退休。在部隊8年的歷練為他一生的人生軌跡奠定了堅實的基礎,親身參加對越自衛反擊戰的經歷更是他永生難以磨滅的印記。今年八一建軍節,長期在全國台聯離退休老幹部微信群裡潛著從不發聲的他,竟然轉發了一篇向八一獻禮的長詩——《我們,是中國軍人!》,我理解,這是他血液中屬於軍人的那一部分情不自禁在燃燒。那首詩這樣寫道:
蔡宁指导战士训练中國軍人,一個閃光的名字
像一道閃電,劃破獵獵長空
中國軍人,一個不朽的稱呼
如萬束金光,點燃朵朵雲霞
戰爭年代
我們是捨生取義的英雄兒女
和平時期
我們是保家衛國的忠誠勇士
我們的肩上挑著神聖的職責
我們的心中牢記著入伍的誓言
我們是民族的脊梁
我們是共和國的基石
我們用一個軍人
對祖國對人民的無限忠誠
挺立起中華民族的驕傲和幸福
歷史不會忘記
1981年回家探亲时与弟弟蔡宪合影歷史會告訴未來——
……
沸騰的軍營是綠色的海洋
火紅的軍旗是用鮮血染成
揮師疆場是軍人的職責
戰友情深是生死的依戀
當有一天,我們含淚脫下軍裝
向軍旗行最後一個軍禮
我們不會忘記
我們曾是一名中國軍人
軍人的士氣和剛強
軍人的犧牲和奉獻
深深烙在我們的骨骼上
融進我們的血液裡
……
如果我們的汗水
能使這片土地春意永駐花兒香
如果我們的熱血
能讓千家萬戶幸福生活萬年長
我們將一生無悔,無上榮光
我驕傲,我是中國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