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茶场的日子里(九)
第9章 借花献佛
张建国回了一趟家。
在家看了一会书,王天有来了。王天有是他的高中同学,两个人经常在一起讨论学习上的问题。
张建国对王天有说:
“我们那里来了一个上海人,他连中国四大古代文学名著都没有看过,却声称自己是一个文学爱好者!我真为他感到悲哀!”
“他是不是叫陈文海?”
“对啊!你是怎么知道他名字的?”
“噢!是这么回事。”王天有没有急着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先问张建国:“你还记得冯宝玉吗?”
“当然记得!”张建国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就是那个乡巴佬吗?听说这小子还去过一趟上海,回来后在我们面前胡吹了一通!”
“这小子就喜欢吹牛皮!”直到这个时候,王天有才告诉张建国:“陈文海这个名字就是他告诉我的!这小子认识徐春生!他是从徐春生那里得知陈文海去了你们那里。”接着又说道:“听说他还保存着几本古书,就是破了点。”
“我们改日去拜访他一下。”
没过几天,张建国和王天有来到了冯宝玉的家里。
张建国对冯宝玉说:
“听说你有几本古书,能不能拿出来让我看一下啊?”
“当然可以啦!”说着,冯宝玉便从里屋拿出了那几本古书。
他把这几本古书放到桌子上,然后对张建国说:
“我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翻一下。”
张建国见这些书里有一本《西游记》,便对冯宝玉说:
“你能不能把这本书借我用一下?”
“你是不是想借花献佛?”
“我是想把这本书转借给陈文海看一下。这小子什么都不懂,我想用这本书开发一下他的智力!”说到这里,张建国哈哈大笑,“这个来自‘十里洋场’的小瘪三,竟然连中国四大古代文学名著都没有看过!我想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中国传统文化,让他知道中国古典文学的魅力!”
“有这个必要吗?”冯宝玉嘻嘻一笑,“这小子不就是上海滩上的一个小流氓吗?如果他的父亲是资本家,他就是资产阶级的阔少爷!”
“行了行了,你又开始耍贫嘴了!”
“你真要把我的这本书转借给那个臭小子吗?”
“当然!我就是要让他长长见识!”
陈文海正在煤油灯下看书,张建国进来了。
他举了举手里的一本书对陈文海说:
“这是我替你借的一本书。”
“是替我借的?”
“当然是替你借的!你还不相信?”
“相信相信!”
陈文海见这本书纸页发黄,封面破烂不堪。
“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你别看它破,它可是我国古典文学名著啊!”
陈文海翻了翻,见书里有唐僧、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等人物形象,便对张建国说:
“原来是《西游记》啊!在城里,这些封资修的玩艺早被送到造纸厂化为纸浆了,我们这里竟然还会有人保存着这样的书,如此看来,这场运动搞得并不彻底呀!”
“这是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弄来的,你应该好好地读一读!”
“你就不怕我中毒了?”
“你不是说你是一个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吗?难道还怕中毒?”
“我当然不会怕!”陈文海挺了挺胸,“我已经树立了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对这类玩艺有政治抵抗力!”
“你在看什么书?看得如此专注!”
陈文海抬起头来,见是张慧芳来了,便对她说:
“这本书你也许已经看过了!”
“是《红楼梦》吧?”
“不是!”说着,陈文海便把手里的书递给了她。
“原来是《西游记》啊!我都看过几百遍了!”
“你是不是很喜欢这本书?”
“凡是中国人都喜欢这本书!你看完了后借我看一下。”
“你不是已经看过几百遍了吗?”
“我想再看一遍嘛!”张慧芳撒起娇来。
陈文海从抽屉里拿出《征途》,对张建国说:
“这部长篇小说写得真好,你也应该看一下!”
“好什么呀?哪能跟以前的那些长篇小说相比!”
“你总是留恋以前!你真的应该好好地改造自己的世界观!”
“你批评得对,我一定虚心接受!”张建国接过陈文海手里的书,“你说这部长篇小说写得好,我怎么没看出来呀?”
“真实地反映了我们知青的生活!”
“写了上海知青的生活!”
“我是上海人,所以,我在读这部长篇小说的时候感到很亲切!”
“这部长篇小说里有上海方言,我觉得很有意思!”张建国用上海方言说道:“‘阿拉上海人,鼻头下头有一张嘴巴’!”
“这是《征途》里的一个上海知青说过的话。”陈文海说道:“你学得倒挺快!不过,你这上海话说得一点都不标准!”
“我哪能跟你比?”过了一会,张建国又说道:“你是从上海过来的,见多识广,跟你比,我就是井底之蛙了!均县这个小地方简直没法跟上海比呀!我从来没有去过你们大上海,就是一个乡巴佬!你是不是特别看不起我?”
“我并没有看不起你!你想多了!”
“那次去公社开会,我听别人提到了张牡丹。你们两家是一起从上海过来的吧?”
“是的,不过,她的运气比我好。她现在在二汽车桥厂上班。”
“当工人有什么好?以前有几个人愿意当工人的?”
“这就叫此一时彼一时。当工人总要比当农民强得多吧?很多人宁愿挤破头也要往城里钻,到了城里就有可能当上工人呀!”
看了一会儿书,张建国感到很疲倦,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伸完懒腰后,他对陈文海说:“任何一门科学都是一个完整的体系,然而,现在编的那些中学课本,根本不成体系,科学被他们割裂得支离破碎,就像是一个大活人被他们肢解了!”
“这是改革的产物。”过了一会儿,陈文海又说道:“现在编的那些新课本还处于试用期,肯定有不完善的地方。这一点儿也不奇怪!”
“这不是完善不完善的问题!”张建国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现在编的中学课本就是使科学变成了非科学,这样的课本只能使学生学到一点零零碎碎的知识!以前编的那些中学课本多好,循序渐进,由浅入深,很有系统性!”
这时,正好陈雅丽来了,张建国问她:
“你喜欢以前编的那些中学课本吗?”
“喜欢!”
“现在编的那些中学课本你也喜欢吗?”
“不怎么喜欢。”
“为什么?”
“我说不清楚。”
“你们俩都留恋以前编的那些中学课本,对现在编的新课本还不适应。”过了一会儿,陈文海又说道:“我正儿八经地学到一点知识是在这场运动之前,遗憾的是只有三年多的时间!复课闹革命后,由于课堂纪律不好,政治活动和参加劳动的时间又太多,因此,我在学校没学到多少知识!来到十堰后,我没有接着上学,而是待在家里坚持自学,还真学到了不少知识呢!”
“自学一定很不容易吧?”陈雅丽说道。
“那当然啦!我在自学的过程中遇到了不少困难,坚持下来靠的是顽强的毅力!”
“在这一点上,我特别佩服你!”陈雅丽对他说。
张慧芳进来了,她对陈文海说:
“在这一点上,我也特别佩服你!”
“那你们就应该向我学习呀!”陈文海跟他们俩开玩笑。过了一会,又对他们俩说:“上初中的时候,班里曾经讨论过这么一个问题:在取消留级的情况下怎么提高教学质量?可是,讨论来讨论去也没讨论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我认为:学习要有压力,而留级就是一种压力!现在学校取消了留级,及格不及格都一样升学,学生还会有什么压力吗?”
“我完全同意你的这一观点!”张建国问陈雅丽,“你同意吗?”
“我当然同意啦!”陈雅丽说道。
“我也同意!”张慧芳说道。
2022年4月24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