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陲故事----苦亦乐的无敌年少

文/路遇而安

在奔三的康庄大道上，我竟爱上了回忆。

一切源于昨日的一场梦，梦里我正在英语考场上，周围都是初中同学，交头接耳互通有无，完全忽略监考老师，可一会又有高中同学、大学同学，混乱极了。

梦，本身就毫无逻辑而言，醒来后却沉浸其中不忍清醒。失落中回想起很多初中往事，笑中带苦，苦中带暖。

年少无知，无畏无敌。可惜，我已经不再年少许多年。

初中的我们不再是小屁孩，难免幼稚，但大概也都懂事了。那时的我们都在拼命地长大，憧憬着未来；到了高中，繁重的学业成了生活的全部；到了大学，对广阔世界的好奇和迷恋渐渐冲淡了曾经的经历。那些年少的记忆再也不曾被提起，封存在了脑海深处。

壹

偏远的西北乡镇，汉族和少数民族混居。那时很多民族同学上完小学就辍学了，所以对于文化程度不高的家长们，教育水平的高低显得不值一提。也不期待孩子们靠学习改变命运，能读多久想读多久完全是一件简单的事。

我就读的初中是一所乡中学，其实我家离乡中学和市中学差不多距离。但没有一人被要求去上市中学，小学的伙伴们顺理成章的一起走进了初中校园，当然也有新同学的加入。

初中三个年级，每个年级两个班，每个班四十人左右。这就是全校的规模，我毕业两年后，这里就变成了小学的低年级，初中及小学高年级都迁去市里了。

尽管教育水平一般，师资力量一般，但我有幸顺利的一路重点高中、重点大学、研究生毕业。之后，有很多朋友婉转的表达质疑：新疆的教育应该很落后，为什么你的学习那么好？和那些高考大省考出来的相比，丝毫不差？我不服气的解释我们学校（高中）考上清华北大复旦的不在少数，我只能算中等啦。

其实小学时也会偷懒不写作业被老师罚，五、六年级才有些觉悟，成绩开始提高。没有父母的催促和辅导，更没有附加的家教和培训班，一切都凭自己的兴趣和课堂上的学习。没有儿时就背负的重担和压榨，才能轻装前行，也算是成长路上的厚积薄发吧。

贰

从家到学校是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除了冬天，我们都是骑车上学，大概半小时的车程。马路上汽车很少，结伴而行的我们骑起车来完全是肆无忌惮。

初夏，路边一排野生沙栆树开花了。满树都是淡黄色的、米粒般大小的花。看着并不起眼，可远远的就能闻到浓淡相宜、沁人心脾的花香；每当经过这里，都慢悠悠的骑着，贪婪的把这味道吸进五脏六腑。偶尔也折几支插在瓶子里，能闻好几天。但我们舍不得多折，因为还盼着吃沙枣呢。

秋天，满树的沙栆吸引着我们纷纷下车采摘。尽管满树是刺，不小心就会扎到手，可依然挡不住我们各显其能。野生的沙栆都不大，沙质的果肉塞满一嘴还有些噎人，但依然是诱人的香甜，非得把口袋塞的满满的边吃边骑回家。真是好多年没有闻到过沙栆花香，也没有吃过沙栆了，甚是想念。新疆也偶有卖的，根本无法媲美。

清香沙枣花

冬天，路上积雪太厚只能坐车去上学。车也很少，难以置信的是一辆四座的车可以塞下十几个人。那条路没有交警没有探头，尽管我们还是孩子，路程也不远，那拥挤程度毫不逊色于北京高峰时段的地铁。冰天雪地的路，一群人坐着“黑车”，真是福大命大。

有车坐还好，最惨的是没车坐。冬天雪厚，一刮风就容易封路，车没法开，只能走路。没过膝盖的雪，深一脚浅一脚，几公里的路要走几个小时，到家时鞋里都是雪，而裤腿也冻得僵硬。皑皑冬雪的世界里，小小的我们就那样无畏的走着。现在想起真是有些辛酸，可那会大概没觉得。一路嘻嘻哈哈，苦并快乐着。

冬日积雪 叁

初中三年，我们的本职任务除了上课，第二件大事莫过于勤工俭学了。学杂费中有一项是“勤工俭学费”，到了高中是直接包含在学费里一起交的。初中的我们却要在老师的带领下参加集体劳动去挣勤工俭学费和班费。

到了农忙季节，就有人雇佣学生去劳动，毕竟学生多，干得快。有活的时候就全天劳动，没活就上课，断断续续，累计劳动大概一个多月。附近的村庄基本跑遍，无论远近都得骑着车，自带工具和干粮。一眼望不到边的庄稼，想着就心灰意冷，却不得不埋头苦干，因为当天的任务必须干完，第二天又得奔向新的战场。

干过的农活主要是掰玉米，拣打瓜和削甜菜。掰玉米时，工具是半根筷子。像削铅笔一样削个尖利的头儿，尾部栓根绳子套在手腕上，以防丢了没法劳动。戴着手套，从已经割倒的玉米杆上找到玉米，用工具挑开干枯的玉米叶，把金黄的玉米棒子掰下来。枯叶的碎渣和粉末漫天飞，我们却连口罩都没有带。

收获打瓜

拣打瓜的工作比掰玉米好些。打瓜和西瓜长的类似，收获的是瓜籽，比西瓜籽大而饱满。我们需要把瓜和枝蔓分离，然后把瓜堆成堆，有机器把瓜打碎获得瓜籽。打瓜的大小不一，和长势有关，最大的有冬瓜那么多，小的比皮球还小。打瓜也是能吃的，瓜瓤有红色，黄色和白色。有的很甜，甚至比现在的西瓜甜。我们不敢明目张胆的吃，因为把瓜打破了瓜籽也就容易流失掉，那些是我们的劳动成果，更是农民的心血。

遇到和甜菜相关的活是最累的。甜菜收获的季节已经到了深秋，甚至入冬了，天气变凉，地里水气很重，很快裤子和鞋就湿了。甜菜是糖的原材料，长的像萝卜。首先用抓钩挖出来，很费体力，挖出来后用菜刀把叶子砍掉，把根部薄薄的削成椎型，削的太厚都是浪费。削好后堆成堆，最后装车。

现在回想真心疼那时的我们，真佩服自己这么能吃苦耐劳，此后再也没有干过农活。风吹日晒，没有一点防护措施，长大后皮肤不好一定是拜那时所赐；风餐露宿，中午凑在一起分吃着对方的干粮，坐在田间地头休息会就是我们最大的幸福；比追赶超，大家卯足了劲儿完成自己的任务然后互相帮助。考试能考第一，干活却永远落后的我始终是被帮助的那一个，能在太阳下山前完成全部劳动是我们最大的满足；结束一天的劳动，拖着疲惫饥饿的身躯，还能欢乐的骑车往家赶，那时的我们再简单不过。

肆

如今，已在外漂了多年，渐渐长大的过程如同滚雪球，最初面对陌生的环境和人，紧紧包裹住内心，慢慢熟悉，开始适应，逐渐向四面八方去扩展、去吸收、去包容，练就了强大的保护壳。

在职场中，见了太多人情世故，人与人之间靠利益维系，做不到逢迎，那就保持沉默，接受不公；表里不一的冷漠和自私，早已见怪不怪，内心也变得麻木，开始冷眼旁观这世界。于是乎，越长大，越谨慎，也越畏惧。

总觉得我们还年轻，时间还很多；总觉得大家都忙，不应打扰；于是，错过的日子越来越多，我们渐行渐远。回家的机会越来越少，和远方亲友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偶尔回家一趟却避免不了好久不见的尴尬，这就是远行的代价么？

回家的路，一直都在

走的愈远，愈怀念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彼此知根知底，无需伪装，无需多言。如今我们偶尔在群里聊天，总会感慨现在的孩子们好成熟，当年的我们太傻气太无知。回想起一件很幼稚的事情，初中毕业后的一个新年，我们四个姐妹去同学家拜年，没有车坐的我们竟然在零下二十多度的深夜走了十几公里的路，到另一个同学家里。拿着手电，在荒无人烟的雪路上，走了四个多小时，走到终点早已冻得腿脚发麻，我还大哭一场。

至今每次想起，都觉得这绝对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傻的一件事。是傻，也是真性情。

年少时简单的我们犹如一道阳光，穿行在污浊之中仍然能够无畏无敌，明亮如初。

愿初心不改，故人不散。

-----End-----

文章原创，图片来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