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他一定很冷(上)
文/丢了珍珠耳环的少女 (1)
我练习了好久,只为了在你出嫁那天不哭泣,因为你一流泪,我就心碎!
鲜艳的凤仙领红色香云纱长袖旗袍上,盛开着大朵大朵金色丝线缝制而成的牡丹图案,裙角开衩处,点缀了几粒叶绿色的盘扣,仿佛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蜻蜓。这是妈妈花了两个多月的心血,细碎的针角处藏着她的心事。
云鬓高挽,浅施粉黛,赤金凤尾玛瑙耳坠,金镶九龙戏珠手镯,鹅蛋脸,柳叶眉,樱唇贝齿,目若秋水,额前的碎刘海让整个人颇显娇俏灵气,闪着霜白光芒的珍珠项链衬托的她皮肤更加白皙。二姐手捧玫瑰花,周围皆是绛红色,绯红色,枣红色和石榴红的颜色。
爸妈忙前忙后招待着络绎不绝的客人。上车前,二姐紧紧拥抱着爸妈,抑制不住本就伤感的心情,早已泪如雨下。爸妈也心疼地落下泪来,妈妈帮她擦掉泪水,“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许哭了,把妆哭花了,小心婆家不要你了,说怎么娶了个这么丑的媳妇!”,二姐破涕为笑,姐夫抱着二姐上了车。
直到婚车开走后,渐渐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妈妈这才回过神来,端了一盆水泼了出去,这是入冬以来,她第二次重复这样的动作,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是习俗,却也覆水难收。
龙应台在《目送》中写到: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记得以前看(87版)《红楼梦》,看到探春远嫁这一场景,爸妈,两个姐姐都感动地一塌糊涂,为了缓解下气氛,二姐说,“咱们约定,等我结婚那天,都不许哭!”,爸爸开玩笑说,“我们怎么会哭,你终于以后不用烦我们了,不过我为收留你的那家人担心,你这么难管,一定需要个厉害婆婆才行!”,话还没说完,家里早已笑成一片!
不过这次,我们都没有守约!
(2)
昨天还异常热闹的家里,一到晚上就感到非常冷清,爸爸参加完婚礼回来后,沉默不语,只顾忙着干农活,汗水浸湿了他额前才上过色的黑发,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也顾不得擦,忙碌专注的神色却掩饰不了微微发红的双眼以及眼底的那抹忧伤,空旷的田地凸显出他那隐隐的落寞。
大姐沉稳内敛,家里有好多事都是她操持;二姐活泼俏皮,是家里的开心果。杨家有女初长成,当时来家里说媒的人多得都快踩坏了家里的门槛。
隔段时间,总能听到有人轻扣虚掩的木门,妈妈便脆铃铃地答应一声“来了”,挑开半扇印花布门帘儿,笑吟吟地将客人迎了进来,沏上滚烫的茶水,盛上几碟花生,瓜子和核桃等,爸爸则在一旁愁眉紧缩,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
客人走后,妈妈有点责怪爸爸不热情,爸爸没好气地说,“这些人整天吃饱了没事干,总打听谁家有没嫁人的姑娘,我哪有闲工夫陪他们。”。
妈妈听了又好气又好笑,“你家姑娘就别嫁人?还能把她们留在身边不成?”,爸爸接过话锋,“我家姑娘就不嫁人,留在身边,我养她们!”,妈妈摇头不理会他,“真是老小老小,说的一点都没错!”。
大姐二姐的婚事定了以后,爸妈白天张罗陪嫁的嫁妆,晚上商量第二天所要应付的事。我曾亲耳听到爸爸用无奈的口气对妈妈说,“这些孩子翅膀硬了,迫不及待想离开家,真是女大不中留!”,妈妈宽慰他,“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等咱家小子长大了,也要娶媳妇,你换位思考一下!”。
大姐远嫁外省,爸爸为她操碎了心,怕她在外地生活不习惯,怕她要强,和姐夫闹矛盾,担心她嫁人后受委屈,天高皇帝远,连个倾诉的人也没有。大姐结婚后,才学会使用微信的爸爸每隔两三天就要和大姐聊天,生怕她受一丝委屈。
从小到大,爸爸对我们姐弟三个在旁人眼里看来是特别溺爱的,我们常常轮着坐在他肩头,去地里的果园看鸟窝。小时候,农村不兴什么过生日,最多在生日那天吃两个鸡蛋,可爸爸每次在我们过生日的时候总能变戏法一样拿出好多零食,那时赚足了同龄人羡慕的眼光。
我们经常一起疯,一起闹,妈妈嫌我们姐弟三个太贪玩,在学习上用功夫很少,所以总是疾言厉色,明令禁止我们胡闹。爸爸总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给我们出谋划策来应付妈妈严厉的政策。
有时作业太多,他也会模仿我们的笔记帮我们做作业,但前提是必须把作业上的题弄懂。在学习方面,他从来没给我们发过脾气,即使我们考试考砸了,他也总是帮我们劝着横眉怒目妈妈,回头再心平气和地安慰一下垂头丧气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