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成的告别

2020-06-17  本文已影响0人  雨茧

1

    下午,一个电话给了我最不好的消息,我手里的电话和我都不知所措。北海道的天上下着雨,我不知道身后的雨水有多深,只知道有一股寒流钻入心底,渗透到骨子里。

    三十三岁的我坐在一架开往国内的飞机上,绵绵的细雨打湿了玻璃,一座城市被寒冷包围。

夜里11点飞机到了,我到了,雨还在下。沿着霓虹,慢慢的追忆,烟正在飘散。我搭上了最后一班通往县级市的火车,车上很安静,车窗里的倒影只有我一个人,看着那个疲惫的身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喝了很多的酒,我和我的朋友们喝的酩酊大醉,我们聊起我们小时候喜欢的姑娘,聊我们的初恋,然后影像在收缩,他们的身子越来越小。

我的周围越来越挤,也越来越吵,我揉揉眼睛,一抹晨光刺的我睁不开眼睛,我用手挡住阳光,看着站台上转身的人和火车内陌生的人,内心里好像正在上演一场离别。

三个小时候后,我在一个有着大烟囱的地方目送着我的好友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从没想过他会离开我,我一直以为那是很遥远的事情,可是它就发生在了我的眼前。他死于车祸,刹车失灵,他飞向一颗大树,车况惨烈,三死一重伤。一场事故,我的朋友去了天堂。

我望着那个小小的盒子,看着他的妻子抱着他一岁的儿子哭的撕心裂肺,我忽然恍惚起来,那个遥远的词怎么突然对于我来说是那么的近,生死轮回,如果去了极乐世界,那是不是也算是修成正果了。如果下了地狱,那是不是就算是轮回的开始了。

我们要如何开心巧妙的度过一生呢?这一辈子是都不应该留有遗憾?他去了天堂,而他的家人却活在地狱。他的三十年就是一辈子,他留下的遗憾是未能在恰当的时间与这个世界说声再见。

小镇子上的旅店简单粗糙,这一夜辗转难眠,烟头堆满了本就不大的烟缸,它承载的太多了,最终碎裂了。

清晨火车站有些寒冷,我买了那列最慢的火车的车票回哈尔滨,站台上有些许送别的人,看着他们用力的挥手,我也微笑着用力的挥手,虽然我不认识他们,但是我的眼泪却在慢慢的流淌。

2

大昭寺的经幡在微风中缓缓飘荡,我坐在石台上,阿橙蹲在地上。

我说:“你为什么每天都来这晒太阳。”

阿橙说:“你为什么来呢?”

我说:“这的阳光像故乡。”

阿橙笑了,说:“故乡?”

我说:“嗯,故乡,一个让我朝思暮想,却又不存在的地方。”

阿橙说:“不存在?那你生在哪里,小时候住在哪里你不知道吗?”

我沉默了,我看着藏民在五体投地匍匐,起身,匍匐,我叹了口气。说:“你说,他们的故乡是在哪里呢?”

阿橙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然后她把眼睛定在大昭寺的经幡上说:“我,我好像不知道了。”

我说:“所以,我也不知道。”

八廓街两边的苍蝇馆子里最多的就是藏式甜茶馆,几块钱一壶的劣质甜茶可以提供给你足够的热量,一碗藏面,一份炸土豆,可以享受一天的阳光,阳光打在身上会有一种满足感,会把一切的一切的都忘掉。这里的人没有攀比,没有仇富,没有欲望,只有信仰。是啊,只有信仰,它打碎了我这三十年来的价值观。从前我求求神,拜拜佛,轻轻松松的磕几个头,就以为自己是半个和尚了,到了这里才发现,我这三十年的阿弥陀佛,还不如这群虔诚的信众里的某一个人的某一天。

太阳刚刚升起,阿橙翻开油腻的帆布门帘,高兴的说:“老板,一份藏面。”我跟在后面说:“跟她一样。”我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点了一根烟。说:“噢,老板,加壶奶茶。”

阿橙笑着说:“你这昨天晚上干什么坏事了,这么困吗?”

我说:“啊,昨天晚上看他们磕长头来着,看的太晚了。”

阿橙说:“怎么会困成这样?几点?”

我说:“凌晨2点。”

阿橙疑惑的说:“假的吧?有那么好看?”

我说:“倾国倾城,醉生梦死。”

我笑着说:“不信?好,一会我带你出去看。”

阿橙心里说,老子也天天看,哪有那么神奇。

“老板,他结账啊。”阿橙撒腿就跑。

我喝着最后一口藏面汤,不紧不慢的放下瓷碗,倒着最后的一点奶茶,慢慢的喝起来,奶茶很香。

阿橙坐在我经常坐的那个石台上,我坐在她经常蹲着的地方,刚过正午,阳光是正正好好的温暖。我眯起眼睛正在享受。阿橙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掉下来,滴在我的手上,慢慢的被风吹干了。我依旧闭着眼睛,只是我的心在收缩。不一会阿橙就大声的哭了出来:“我要回去了,我心里好乱,我好像有事情没有做完,我呜呜呜......”我看着她的泪水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瞬即快速的转身消失在八廓街的街角。我点起一根烟,看着大昭寺上微微荡漾的经幡发着呆。

3

第一次见到阿橙是在两个月前,我吃了早饭之后无所事事,忽然发现在街角处有一座北方三怙寺主殿,我想了想走了进去。我是个信众,但我更多的时候是个观众,因为在藏民面前,我的信仰并不虔诚。还记得冈仁波齐那部电影,被它十足的震撼到了,2500多公里的路途,是我用一张几百块火车票就能到达的距离地方,而那却是他们穷极一生才能到达的天堂。

三怙寺的主殿供奉着,观音菩萨,文殊菩萨,金刚手菩萨。

我迈进主殿,转了一圈,看见有人在点一盏一盏的酥油灯,10元一盏无人看管。我的前面站着一个藏民着装的女孩,我说:“这个是自己找零吗?”她说:“嗯,自己找。”我有点惊讶说:“你,不是藏民啊。”她说:“啊。”我们把酥油灯放在台子上,双手合十闭眼许愿。我听到有两个女孩在说话,我一回头看见了阿橙。阿橙正在心细的教小菲怎么样虔诚的拜佛,阿橙看见我笑了笑,我也笑了笑,跟着她的指导一起虔诚的拜佛。

我们学着藏民的方式,用手,头部触摸佛龛,虔诚的闭上眼睛,把心灵交给菩萨。

    她们是今天刚下的飞机,我已经藏漂了1个月,除了吃饭就是睡觉,要不然就是去大昭寺的某一个墙角晒晒日光浴,晒的一脸的高原红。在大昭寺的安检通道我们分手了。之后我忙于睡觉、晒太阳,已经慢慢的把她们都遗忘了。况且,我要保持藏漂的三不原则,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三天后,阿橙发来微信,我们约在罗布林卡寺见面,我下了车,看见两个女孩在等我。其实我对阿橙她们两个人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她们是女的,个子不高。阿橙说:“这是阿蕾。”我在脑子里回忆,嗯?这怎么没几天就晒这么黑了。坐在甜茶馆里我才知道,阿蕾不是那天的小菲,小菲已经主动失联了,小菲转了几个寺庙,求了个姻缘,就坐飞机回去了,然后把阿橙拉黑了。

    阿橙自言自语的说:“哎。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有说。”我们跟着藏民在大昭寺外面转,天渐渐的暗下来,她们两个逛着商店,看看唐卡看看佛珠。我看着那些在磕长头转寺的藏民,心生感慨崇敬之感。

玛吉阿米,八廓街最出名的餐厅,我们去的时候已经开始等位了,等了10分钟我们坐在了三楼的位置上。点了大众点评推荐的菜品,餐厅里的客人没有一个是藏民。我说:“阿蕾姐,你是四川人?”阿蕾笑着说:“你咋子知道嘞。”阿橙说:“你这口音太重了撒。”阿蕾说:“阿雨你还没有女朋友吧。”我说:“嗯,没有。”阿蕾说:“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啊?”我笑着说:“以后在说吧以后再说吧。”阿蕾姐说:“呀,小伙子有故事的人撒。”我不语微笑。

阿橙用手指推推我说:“哎,你看那是一个人在吃饭吗?”我们然后看见一个小女孩,面前是很多的空盘子,正在吃一份沙拉。阿蕾,去了卫生间。我用自己的左手捏住小女孩的领子,把她拎了过来。我们叫她三妹,三妹是贵州人在上海工作,她低着头在吃炒饭。

阿蕾回来了,她看见旁边的小女孩也不惊讶,她倒了一杯酥油茶放在了三妹的面前。三妹有点拘谨。我说:“没事的,她俩都是我捡来的。跟你一样哈哈。”就这样我从一个人,变成了三个人,变成了四个人。

我们四个人在一起逛了几天,经常是她们三个在前面聊天,我一个人走在后面。从大昭寺一直到哲蚌寺,我们逛了很多的寺庙,但每天必来的地方就是大昭寺。

有时候我们吃贵点的川菜馆子,有时候我们吃最便宜的藏面。那天我们吃了藏餐,藏式火锅。一壶甜甜的青稞酒,让所有人都聊的不亦乐乎。那天我知道,阿蕾姐是个离婚的女人,带着个8岁的孩子,她对婚姻已经失去了信心,她现在只想把孩子带大,然后自己一个人去旅行。阿蕾说:“何必为了一个瓜娃子,放弃了好山好水好风景!”阿橙虽然说广东话,但不是广东人,她是广西人,她有过一段长达4年的恋爱,后来发现那人迟迟不结婚是因为那人有家室,自己因伤心过度,被朋友推荐来这里疗伤的。

三妹只说自己是贵州农村出来的孩子,她喜欢大山,也热爱大山,对感情她只字不提。酒酣,拉萨夜晚的星辰很美,阿橙,阿蕾在胡说八道,我在看天上的经幡,三妹哭的像个泪人。清晨,三妹在群里说:“真不想走,只是不得不走。幸福噢!大家一定要幸福!再见!一定再见!”11点我起床的时候,我发现我是最后一个,说再见,的人。

如果再见是再见的理由,那么雨后就是分别的时候。

没过几天阿蕾姐也要走了,她要回成都去,她说她想吃火锅了。

阿蕾姐走的那天早晨微微下着雨,街道两旁行人稀少,我坐在前面,她俩坐在后面,她们两个手牵着手,偶尔说上一两句,细雨打在玻璃上,行人都打着伞,伞有多种颜色,重色的居多。日光城在灰暗的背景下,显得那么的孤单。在民航局我们下了车,我去买车票,她们去过安检。大巴车上已经座了一半的人,行李都安置好了,阿蕾往车上走去,她走的很慢,她坐在座位上,车上已经人满了,司机正在关闭行李舱的门,阿蕾姐快速的跑到车门口说:“来成都找我耍撒哈。”

我们用力的点点头,她微笑着,泪水在她脸上肆意的流淌。当我回头看阿橙的时候,阿橙的脸上满是雨水,我轻轻的拥抱了她。大巴慢慢的消失在眼前。

阿橙后来说,过几天我也走了,你是否也会像我一样伤心呢?我笑了笑没有回答。

之后就剩我们两个人了,每天依旧是大昭寺的角落里晒太阳,我坐着她蹲着,有时候兴致来了,我们就逛逛街,看看有没有看的顺眼的人可以一起晒太阳。我们每天早晨约在多吉奶茶馆吃饭,一人一份藏面加一份土豆条和一壶甜茶。晚上我们看心情,但是也看自己兜里的银子,基本不会吃太贵的东西。

慢慢的我们的关系熟络起来。我后来知道阿橙从小生活在一个不堪的家庭里,父亲爱赌如命,常常输了钱以后酗酒,并且殴打她和她的母亲,她还有一个姐姐,那时候已经不在家里,去了叔父家寄宿读中学。阿橙说她没有朋友,母亲是她唯一的依靠。

阿橙说,我从小很孤僻,后来我才知道那叫社交障碍,或者说叫自闭症,我有过自杀的倾向,我经常在深夜用小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划出血淋淋的伤口,只有那样我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有一次被母亲看到,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走开,然后我看到我母亲憔悴的背影,她的手在轻轻的摸着眼泪,我才醒悟过来,我是否在伤害她,我要改变我自己。从那以后我开始变得坚强,为了我的母亲,我开始对抗我的父亲,直到有一天我长大了,离开了那个家。

我们在一家麻辣烫的小店分开后,她跟我说的遭遇一只萦绕在我心头,我质问自己是不是活的有些矫情了,世间的万般不幸我可能经历的是最幸运的那一种。我在拉萨呆了很久,除非我想工作,要不然我就要离开了,廉价的打折飞机票。

我吃完了最后的一根藏面条,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我想早晚要说的“阿橙跟你说件事。”阿橙把贴在她脸上的面碗拿下来,呆呆的看着我,我的眼神里流露出不舍“阿橙,我明天晚上8点的飞机,飞到哈尔滨。”她把那口面汤咽了下去,她低下头用筷子在面碗里不停的捞着,她不时的抬头看看我。阿橙是个感情细腻的人。我不敢看她,我假装镇定的点了一根烟。

我说:“我已经在这呆了好久了,该去找个地方工作了。”阿橙自言自语的说:“这里不能找工作吗?”我有些语塞,我的心里不知道突然怎么了,好像被谁敲了一下。我们沉默了。

过了一会阿橙端起面碗,把汤都喝干净了,恢复一脸笑意的说:“嗯,好吧,回去以后,自己照顾好自己,有时间去广东找我玩。”我也笑着说:“老板结账。”阿橙说:“等等老板,来两瓶啤酒,一盘炸土豆条。”

两瓶啤酒喝完的时候又要了两瓶,阿橙说:“你能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吗?”我说:“我没啥事啊,穷光蛋一个还能有啥事。”阿橙说:“讲讲你的感情。”我扭捏着,因为那些往事实在过于陈旧和破碎,每走一次我心都会鲜血淋漓。我掐着那根烟弹了弹,阿橙自己喝着啤酒,她把啤酒瓶子倒扣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说:“哎,没酒了,老板再来两瓶啤酒。”阿橙一直用眼睛看着我。我说:“那,好吧。”

从前我是一名企业的小职员,挣的工资虽然不高,但是我省吃俭用也能够攒些钱。有一次朋友约我去慢摇吧,我认识了小薇,在那以后我喜欢上了她,开始疯狂的追求她。小微是一个售楼部的经理,是一个清爽聪明的女孩,我们当时已经跟她谈婚论嫁,我是异乡的游子,我想要我的心有归宿,那时我真的想有个家,所以我买了房子写了她的名字,我对她付出了我的全部,我爱她。

一次我出差,因病提前回来没有电话通知她,家里没有煮过饭菜的痕迹,我喝了点酸奶就睡着了,但我迷迷糊糊中听到有高跟鞋来回走动的声音,当我拉开房门的时候,我看见一对仅剩内衣的男女正在我面前亲吻,我当时惊呆了,我看着小薇,小薇后来也发现了我,我的心碎了一地。小薇惊恐的看和我说:“阿雨,我,我喝的有点多,你,你,吃饭了吗?”我像个游魂一样夺门而出,游荡在大街上,那夜的星空很亮,月光皎洁,我坐在一盏路灯下喝到麻木喝到呕吐,我再也没有回去,再后来我就离开了那个城市。

阿橙的脸微红,而我的眼泪已经留了下来,我说:“没事,没事,都过去了,呵呵。”

阿橙微笑的看着我说:“老板,结账。”

从餐馆里出来,我们朝各自的方向走去,到青旅我给阿橙的微信发了“晚安”我就睡着了,我很累,很累。

机场的人稍微有点多,我在办理大厅等候值机,我拿着手机看着阿橙的微信,从昨天分开到现在她的微信都是空的。还有10分钟值机,我慢慢的朝那些排队的人走去。我前面还有三个人,我有离开时的不舍,也有回归时的欣喜,我已经看到值机的空乘服务员在朝我微笑了。

叮咚,微信发来一条消息。阿橙:“回来吧,我请你喝酒。”我发了一句语音“我操,你......我......哎”我从排队的人群中撤出来,又发了一句“好吧”

一个在巷子里的小酒吧,灯光有些暗。我进去之后,看见阿橙坐在一个角落的桌子上,我走过去,阿橙尴尬的站起来。我说:“你大爷的,不早说,差点上飞机了。”阿橙说:“啊,服务员。”阿橙尴尬的闪躲着。

“两瓶百威”阿橙看着服务员说,我说:“等等,百威不行,我都差点跳机了。”阿橙羞涩的看着我说:“那你想喝什么。”我说:“来一瓶杰克丹尼,不过分吧?”阿橙看看酒吧老板看看我说:“这,好吧,就杰克丹尼了。”

    我和阿橙再一次的相逢,我说:“我这已经算是二次进藏了。”阿橙说:“啊?不是第一次吗?”我说:“我都到机场了,这不又座大巴回来了么。”酒过三巡,我问:“阿橙,你在三怙寺许的什么愿望?”阿橙微笑着看着我说:“寻找真爱。”我一口酒喷了出来说:“我艹,你丫的又不是十八岁小姑娘,还相信爱情呢?”阿橙尴尬的笑着说:“是啊,开玩笑的,你也信啊?”

    拿着剩下的半瓶杰克丹尼坐在街边喝,喝了没几口阿橙就吐了,然后开始哭,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说:“你怎么了,什么对不起啊。”她没有回答我,但是嘴里却一直在说着对不起。最后变成了她在自言自语,我对月独饮。

    最后我们都喝多了,回到了她住的旅店,我们瘫倒在床上,我翻身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胸部,我是个男人,荷尔蒙已经攻占了我的大脑,我的手开始试探着揉捏她的胸部,她还在昏睡,她忽然转个身侧躺,然后我转过身抱住了她,我呼吸着她身上的香气,我的手开始了摸索,她的乳房坚挺,小腹略有赘肉,手已经顺着她的腰开始向下摸索,她忽然很认真的说:“阿雨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难过吗?”我的手定在了她的腰间,呼噜声微起。

4

阿橙离开以后,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大昭寺也是偶尔才去转转,工作的事情也已经拜托别人了。这期间我也捡到过别人,加过别人的微信,只是我不会去主动联系,因为世间的所有事,都逃不掉一个缘分。烟很淡,索然无味的抽着,刚洗完的衣服在青旅的楼顶上飘扬着,太阳在我的眼睛里慢慢的沉下去,是的,我不是在等日落我是在等日出。地上放着很多的啤酒,我不停的喝着,有人曾经说过:“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还没等到月满西楼,我就已经喝醉了。梦里阿橙的那句话,让我不得其解。

藏民很早就起床去大昭寺朝拜,想要排队进大昭寺没有几个小时是不行的。鞋面磨擦石板的声音,转经筒的声音,藏民念心咒的声音,摩托车驶过的声音,我想喝杯水,所以我醒了。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还有一个小时天才亮,喝了口水,继续睡觉。

我饶有兴致的刮着胡子,自己哼着小曲,洗漱完毕,与楼下的矮胖服务员打了招呼,他的表情显得有些诧异,不过也不怪人家,我住进来两个多月了,除了交床费,基本没跟他说过话。我今天早晨得到的好消息,工作的事情有了着落。

多吉甜茶馆吃了早餐,我还是像往常一样,慢条斯理的吃着,最后一口肉汤都不会放过,我吃完最后一根土豆条,舔了舔手指,准备去晒太阳。我迈着高兴的步伐朝着我喜欢的那个石台走去。这个背影怎么这么眼熟呢?这是谁呢?啊呀,头痛。

阿橙拉着我的胳膊说:“走,请我喝酒去!”我说:“哎,哎,哎,哥们身上没有钱啊,请不起你了现在。”阿橙说:“小气,没事我借你。”我说:“哥们可真没钱还。”阿橙说:“你,肉偿。”我说:“卧槽,你这太暴力了。”一路上鸡飞狗跳的互相贬损。

一个还没营业的川菜馆,阿橙说:“老板,有饭吗?”我听的甚是别扭。老板说:“没有饭,还没卖呢。”我心里说,这俩人说的是啥?阿橙说:“有酒就行。有下酒菜就行。”老板说:“下酒菜也没得,厨师还没来。”阿橙说:“你看看有啥上就行。”老板咬着牙说:“我......我这有昨天喝酒剩下的半只烧鹅行不行。”我连连摆手示意。阿橙似乎明白了我得话,点了点头说:“行,上吧。”我说:“我......你......I服了YOU。”其实东西没怎么吃,我们用酒下酒醉的很快,日头还没到中午,我们俩就醉了。

她还住在以前的旅店,进屋就是床,不过有独立卫浴,还是比我的青旅强不少。我们躺在床的两边,她翻身用手楼主了我,她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我热血翻涌,我嗅着她的体香身体出现了生理反应,我主动亲了她,她也吻了我。我用力的揉她的乳房,我无法控制我自己,我的血液里滚动着冲动,不可得,相思,欲。我恨不得把她撕裂。她仅剩的内裤是她最后的防线,她用温柔的眼睛看着我说:“如果有一天我先离开了,你不要难过,好吗?”我说:“嗯嗯,好。”她慢慢的褪下她的防线,我一挺而入,经过一番翻雨覆雨之后,我说:“你准备好了吗?”她略有迟疑的看着我说:“嗯。”我一泻千里。屋内的窗帘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在这一个灰暗的房间里,我们顶着那束仅有的光不停的探索者彼此的身体,最终至精疲力尽。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我头疼的醒过来,阿橙趴在床上睡着了,我想想刚才的事,心情稍感复杂起来,我点了一根烟。我看着窗外仅有的那束光,慢慢的惜别暖阳。

阿橙说:“你好几天没去晒日光浴了。”

我说:“嗯。你回去多久了。”

阿橙说:“有17天。”

她把头埋在我的胸口,我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说:“你回去干什么。”

阿橙说:“离婚。”

我说:“离婚?”

阿橙说:“嗯,离婚。”

我说:“为什么?”

阿橙说:“我爱你。”

我说:“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阿橙转过身躯说:“嗯,真的。”

我说:“我一个穷鬼,你跟我混什么。”

阿橙说:“我可以养活自己。”

我说:“你骗我,之前你不说你是被人骗了,被人甩了吗?”

阿橙说:“嗯,我骗了你,但是我后来发现我爱你。”

我说:“去你妈的,别她妈的跟老子来这套,她妈的来骗老子。”我嘴里一直说着脏话,快速的穿起衣服,夺门而出。当门关起的那一刻,我看见阿橙还是静静的用身体迎着那束微弱的光躺在那里。我买了当晚的机票,拉黑了阿橙的微信,屏蔽了她的电话号码,我消失了,她也消失了,可那束微弱的光还在。

5

我坐在那个很慢的开往哈尔滨的火车上,有一束微弱的光朝我打来,在我的脑子里慢慢的绽放,是的在北海道的这一年的时间里,我忘记不了她,但我心里却又不能原谅她,她欺骗了我,也伤害了别人。但是我会不经意间的想起她,想起多吉甜茶馆,想起蹲在地上的她。我被一声啼哭惊醒,我瞬间有了一个信念去找她,我一定要找到她,不管她现在是为人妻还是为人母,我只想跟她握手言和,道声再见。

我下了火车转飞机,一路上都歉疚不已。我按照她之前给我留下的地址,找到了她的住所,位于广州荔湾区的一幢老楼房,到了门口我整理了一下心情,道歉的事我在心里已经演练了许多遍。我轻轻的敲了敲门,没有回声,我又用力的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回声,我持续的用力敲门并喊着:“阿橙,是我阿雨,阿橙,是我阿雨......”

“哎,这个家已经好久没有人了”一个老奶奶客气儿说。我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我看着门上的积尘,门下的小广告,对我自己的心情无言以对。

又是一个雨天,我走在广州的大街上,此时的我好像心上插着一万把刀子,麻木却痛苦万分。我坐在公园的椅子上,任雨水打湿我的身体,我瑟抖的身躯,在一点点的沉睡下去。有一道微光闪过。“对了,对,对了”我连说了六句对了,我赶紧拿起手机用力的往下翻,一直翻,我终于看到了那个群“藏漂羊群”@阿蕾,阿蕾姐,你知道阿橙的消息吗?我在大雨中等待着,雨停了又下,下了又停,深夜我瑟缩在一个角落里昏昏欲睡,我的额头很烫,但是我的心很伤。

叮咚,阿蕾@阿雨,她好像在xx医院,xx病房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脑子如炸开一般的疼痛,我狂奔向公路走去,打车去了xx医院。我身上的雨水在医院的走廊里一点一点的滴落,我到了xx病房,我站在房门口,满脑子的疑问,我头疼却不得不进去。

阿橙正静静的躺在靠着窗户的病床上,我突然泣不成声的走过去,我握住她的手不停的说对不起。有一个人拉住我说:“小伙子是?”我说:“她是我的朋友。”这是一个穿着护工衣服的阿姨,我问他:“阿姨,她怎么了。”阿姨说:“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跳楼了,她跳楼的时候还有身孕呢,没摔死。不过现在什么知觉都没有了。”我瘫倒在地,泪如雨下,我的脑子里闪过很多关于她的画面,在大昭寺的石台上我坐着,她站着。在多吉甜茶馆她把牛肉粒夹到我的碗里。在八廓街的商店,她说你带着这个围脖真像个斯文败类。她和我一起看最亮的星星。她哭的稀里哗啦,然后把仓央嘉措丢到我的手上。她曾跟我生气,因为我不相信爱情。可是在她以后得世界里,她已经不存在了。

微信发来一条消息,我用袖子擦着不断流出的眼泪,可是眼睛还是沁满泪水,模糊不清,我着急了,逼自己停下来,我骂自己是混蛋王八蛋,我用手用力的抽自己的耳光,我用两只手快速的抹掉眼泪。

阿蕾@阿雨,阿橙说,她曾经跟我说过,她是一个骗子,但是她喜欢上了一个人,她找不见他,他消失了。

阿蕾@阿雨,阿橙说,拉萨的阳光像故乡,让我朝思暮想,却又不存在的地方。

阿蕾@阿雨,阿橙说,她说她害怕寂寞,她说她该离开了。她说我爱的人请别难过。她说她来不及说再见了。

我走出了医院点了一根烟,那悲伤就落在我目所能极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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