卒业游其一:夜旅人
厦门下了多天的雨,持续不断的连绵细雨。夜里的马路和灯光组成清亮的斑影,没有纤尘的空气湿润,将所有的行人包裹在自己清冷却安静的怀里。
我最近常在这样的夜里想起已经快过去两年的毕业旅行。那天杭州的夜里,氤氲的水汽带给我同样包容的清冷,却让临渊的我感到丝缕的温暖。
哎,记忆总是不由自主胡乱翻起。
那时去的杭州恰好是阴雨天气,算是夏六月给我的小小惊喜。Q在忙碌之中还接待了我,真是非常感谢。
第二天去了西湖,天仍有毛毛雨。
真是应了那句诗:山色空蒙雨亦奇。湖面泛起蒙蒙的薄雾,三两的小船在湖面上,或静止或缓缓前行。远近山的墨绿敷上一层白膏,从山头缓缓流下,最后稀释在湖水里。
我们沿着堤岸缓步而行,雨开始变大。逐渐变浓的雾气,就连旁人都逐渐消失在自己的感官里。天地间就剩我们自己。
那时心想,唯一可惜我们是岸上的人,无法只身投入其中,不免遗憾。后来在南京,与Y泛舟湖上,果然就实现了这个想法。
当然,希望以后来时可以是“水光潋滟晴方好”。如此一来便无遗憾了。
此为后话。
傍晚时分从西湖归来,从高银街穿过去清河坊。途经的店家亮起的四五十年代的灯火,氤氲的水汽都让我感到好幸福好幸福。司机师傅适时地放着舒缓的音乐,我和Q在车后闲聊。如今已经忘记聊了些什么,可那种感觉怎么也忘不掉,仿佛坠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沉往事。多希望时间停止,如同冰冻的鱼虾,千载万载,晶莹剔透,闪烁光芒。
到了河坊街正好晚饭过后。天仍旧丝丝细雨,不撑伞倒也无碍。街上的行人涌动,好不热闹。仿古的街头小吃,古色古香的工艺精品。即使颇有商业气息,也不阻碍我的好奇。
和Q一起吃的煎包、菠萝饭和千层糕;一起逛的精品店、首饰店;买了的书签,看了的歌剧和说过的话。在卖糖糕的小哥卖力的吆喝里,恍惚间像是在梦里,四周金黄的灯光几乎把所有的画面模糊掉,如同长时曝光的老照片,只有伫立在人潮里的唯一显得那么清晰。
在他乡异人容易滋长的心里的伤和安全感,有了小小的转瞬即灭的火苗,留下一点小小的灰烬。
夜渐深,我们回旅社。Q累的不想走路,我独自去买水。
现在是我自己一个人,往着河坊街的反方向走。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偶尔遇到在路边拍照的旅人而已。声音也越来越小。
雨刚停。
地上的大理石地板、鹅卵石地板和仿古瓷砖地板,细细碎碎拼接成起伏交错的阶梯。雨后湿润反射着光亮——鹅卵石的边缘、小水洼和细密的水泥切面在路灯的照射下,随着我的走动不停闪烁,仿佛跳动着情绪一般,透过清冷却温暖的空气,轻轻扬扬洒在我的眼里——说不出的安谧祥和。
归途竟迷了路。起伏的路和无规律的巷口,不借助地图的话,就像进入水一般迷的世界。边走着,如胡庆余堂、回春堂和状元楼之类的百年字号,就兀然立在你的面前,有一种穿越历史和时空的梦幻感。
费了些许力气,总算走回了旅社。
“西湖梦,北山街。”江南水乡的温婉,一夜之间体会不完,夜色迷离间也只能体会其几分之迷幻。只是沿着喧嚣和静谧的两条街道之间游走,还是可以些许感受到似有若无的往事如烟和波光荡漾。即使是夏天,也是春光无限。
夜渐深时,和临行的友人C闲聊。聊到兴头上,又结伴出行。此时Q大概已在睡梦中了。
我们沿着之前买水的方向走,走过一次后比较熟悉了,才发现路边也有一些小小的景点,可以供游人拍照。
我们最后走到了出口,鼓楼。
白日里鼓楼是供游人参观的,可夜里不行。
大胆的C说爬进去吧!然后我们就真的翻上去了。
城墙上放着几尊士兵的雕塑,在黑夜里只能看到朦胧的面庞。我和C边小声地聊着边走着,安静的环境让脚下发出沙沙的响声。
C说已经去过了不少地方了,杭州也会待几天。
“我已经出来两个多月了,之前去了西藏。”他说。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我问。
“我也不知道,可能这几天,也可能没那么早。”他笑着说(我的感觉)。
我坐在墙头,屁股底下的水冰凉着我。我想着我出来旅游的原因,它更像是逃离般的动机,而不是纯粹的享受旅游。
在外的人就如同飘在半空的云朵,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化成雪,化成冰,化成漫天的风雨,兼程不歇地扑向家乡怀抱。后来我明白,旅人无非分两种——回得去的,回不去的。
我不敢说什么才是青春,那是酸掉牙的矫情话题。可是,城市的陌生感,城市的诱惑,以及城市里薄弱关系链带来的无拘无束和堕落吸引着我们。
在这个清朗的夜里,整个水晶般的世界都在告诉我,即时是在夜里奔走,在夜里遥遥无期地赶路,在某个时候抬头看,或许也能看到满天繁星,低头看,也是厚实大地。
公众号:悠心杂货铺。 愿世人禹禹独行,前方总有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