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旁观者‘清‘
1 “当，当，当，当…”
一阵敲击铁块而发出的声音传入教室，吴玥知道这是下课时间到了。
是的，不是后来某些时期用的电铃，也不是更后面普遍用的广播。
这时候的上课和下课铃声，就只是一阵人工敲击铁块的声音。吴玥记得，那好像是一截矿上废弃了的排污钢管，用了一根绳子拴在树上，每到上下课的时间，都会专门去个人敲七下。
这样所有的人就知道，上课/下课时间到了。
吴玥还记得过两年后，杨树小学用的电铃还是附近一家煤矿送给学校的。
“剑号巨阙，珠称夜光，jiàn hàojùquèzhūchēng yèguāng
”
“剑号巨阙，珠称夜光，jiàn hàojùquèzhūchēng yèguāng
”
王子文结束了他今天的最后一节课，待下面的学生跟着读完以后。他说道:“下课！”
所有的学生起立齐呼:“老师休息～”
……
吴玥拿出放在书桌抽屉的‘书包’，看着这充满着时代感的‘书包’，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吴玥那时候的书包是他妈妈亲手缝制的，就是把一块布缝成比书本大一点的口袋，在两边各订了一条带子，往肩上一挎也就是‘书包’了。
以前小的时候吴玥特别嫌弃，总觉得很土，到了五年级后闹着爸妈给他买了一个市集上卖的书包，说什么都不再挎了。到后来上大学时他想起这个书包，假期里发疯一样翻箱倒柜的找，却再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吴玥收拾好心情，把包往肩上一斜挎，按照平时挎包的习惯，调了一下包的角度。望向王城和丁月，他俩早早收好在等吴玥了。
王城说道:“等哈我们先走，不要让我爸瞅到。田家寨的啊几个喊我们去打珠珠～”。打珠珠:也就是弹玻璃球，吴玥小时候特别喜欢玩，而且玩得非常好，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吴玥与高年级的同学弹玻璃球，赢了很多。他赢来的玻璃球满满的装了一大罐子，罐子是一个塑料的用来装棒棒糖的那种。是吴玥赶集的时候给吴玥姊妹三人买糖时一起买回来的。
小时候的他总会把赢得的玻璃珠装好藏在离家有些距离的地方，时不时的换个位置。问起那时候周边寨子里的孩子，小学的时候他们最想要的是什么，吴玥装玻璃球的罐子无争议是男孩子们最想要的东西了。王城也不例外，每每放学来找吴玥去弹玻璃球同学都有很多，每每都会更加充实了吴玥的罐子。
至于王城，每次都是吴玥拿一些给他一起陪着玩，然后又被吴玥连同别人的一起赢了回去。
丁月嘟起嘴，小脸扭在一起。看着王城说道:“晌午的时候，咱们不是说要去河里玩的吗？”
接着王城和丁月就争了起来，一个说要去打珠珠，一个说要去河里玩。两人谁也没法说服谁，就在那里各说各的。
吴玥好笑看着在拌嘴的王城与丁月，换做小时候的吴玥，肯定就参与到其中去了，那时候的他，往往会是王城和丁月意见相左时候的决定性因素。少数服从多数嘛……
不过今天的吴玥显然没有心情去打珠珠，也没有心情去河边玩。他迫切的想回家去看一下这个时候的家人，小时候家里条件有限，舍不得照相的钱，所以也就没有留下来什么可以用来记念的照片啥的。十几年后的吴玥，对于小时候的家境，也就只有了一个‘还行’的印象。
上初中后他一直读的都是寄宿学校了，每次回家都要隔上好长一段时间，往往家里都会有所变化。以至他对幼时的家里的环境记忆无多。
吴玥对两个小伙伴说:“今天先回家吧，明天再去找他们打珠珠和去河边玩”
王城有些不服气的嘟囔:“他们说今天肯定要赢我们的，晌午我和他们说好了放学要打一会儿再回家……”
吴玥没有理会还在絮絮叨叨的王城，把条凳提起来往桌上一放，用眼神向丁月示意了一下，随后往教室门口走去。丁月见吴玥直直的往外走去，连忙用手拉了拉王城的书包带子，王城被打断了絮叨，有些恼的看向丁月，丁月向教室门口努了努嘴，王城扭头见自己的小伙伴吴玥竟然没理会自己，径直走了。
于是想着要捉弄一下他，便向着吴玥冲了过去，准备跳到他背后去吓他一下。
吴玥和王城大学毕业以后，王城就参加了工作，而吴玥则选择去了参军，那时候的吴玥和王城21岁。
26岁的时候，吴玥退伍。
五年的军旅生涯，使得吴玥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首要的就是他的反应能力，正向教室门口走着的他，感受到有人从后面向他袭来。他顿住前进的脚步、左腿点地借势转身、提胯、一拧腰，左脚微蹲，上半身自然稍后仰，右腿脚足绷起，一使劲。力从支撑的左腿而起，经过腰再到右腿脚背。漂亮的防袭应对，简直如教科书一般精彩！
“咚！”
“哇啊！……”
前一声是王城被吴玥鞭腿扫到，倒地后头碰到地面的声音，后一声是王城发出的哭声。
吴玥没有想到从后面准备袭击自己的会是王城，他错误的估计了对方的身高，却也错有错着的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时候的个头和力气，本来要踢的是腰，却踢到王城的左腿的膝盖外侧。
看到王城躺在地上一手捂着头，一手捂着膝盖在哪里哭的样子。
吴玥稍显错愕的看着这个的场景，他这时想的不是如何把王城哄好，而是这个梦会不会等会儿就醒了……
丁月见王城被吴玥踢了一脚就倒在了地上，然后就没出息哭了起来，忍不住走上前去踹了一下王城的屁股。
“起来了，我们回家咯哦”
王城见都没人来拉自己起来，越哭越伤心。
眼看已经有在打扫卫生的同学围了过来，吴玥使出了这个时候对王城算是最大的杀招，顺利地止住了王城的哭声。
“给你十颗珠珠！”
“真的？”
王城听到吴玥的话，一下子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眼角还挂着泪花的向吴玥问到。
“真呢，等哈儿你和我去拿。”
“不骗人？”
“不骗人。”
“拉钩钩！”
吴玥没好气的看着王城，对于拉钩钩这句话，吴玥想来就感到好笑。
不过想想，也挺有意思的，就对王城说道:
“好！”
说完就见王城快速的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一脸期待向吴玥伸出右手小拇指……
吴玥也伸出右手小拇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小狗！”
两根黑乎乎大拇指按在一起。
王城趁着吴玥还没有放手，飞快的说道:“我要花的……”
吴玥一阵无语……
“得！”
十几年后的吴玥，实在对儿时最爱的玻璃球再提不起半点兴趣。王城要什么样的，也就随口答应了他。
回家的小路上，王城一路上蹦蹦跳跳的，显得高兴极了，他装在口袋里玻璃珠随着他的动作撞击出悦耳的声音。他边跑边唱着儿歌，他的情绪也带动了差不多大的丁月，丁月也和王城一起跑跳着，欢唱着。
“小嘛小儿郎，背着那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只怕先生骂我懒哪，没有学问啰无颜见爹娘。朗里格朗里呀朗格里格朗，没有学问啰无颜见爹娘……”
吴玥看着前面唱着儿歌的儿时玩伴，默默地跟着他们往家里走去。
这条回家小路有多久没有走过了呢？应该有十几年了吧。
这么久了么？
嗯！很久很久了……久到后来这条路都没有了，全部改成了水泥路。再也见不到了；吴玥在心里自问自答；
这时候的一切在十几年后的吴玥看来，满满的都是时代感。
他很想掐一下自己一把，把自己惊醒，又很想把这个梦做下去。
摇了摇头，抛开要醒来的想法。向着王城和丁月快步赶去。
他们结伴去到儿时吴玥藏装玻璃珠地罐子的地点。吴玥如约的给了王城十颗花色的玻璃珠，顺手也给丁月拿十几颗花色的玻璃珠，然后把罐子往正捧着玻璃珠傻笑的王城怀里一推。
王城傻傻的看着吴玥，吴玥小脸一脸淡然的看着王城道：“以后我都不打珠珠了”
王城以为吴玥是因为玻璃珠生气了，慌忙问到:“你生气了？那我不要了……”
一脸委屈的把心爱的玻璃珠往吴玥递去，丁月见状也把自己手里的玻璃珠往吴玥递去。
儿时的玩伴，在孩童的眼里比心爱地玩具重要得多。
吴玥有些感动的看着王城和丁月，他想着：
等梦醒了，一定要打电话给王城好好说说这个梦，顺便也好好找一下丁月的联系方式。
吴玥最后还是把玻璃珠给了出去，都给王城他死活不要，吴玥连说带哄的都没用，直到吴玥说他不要就全部丢了才作罢。
王城抱着罐子傻笑了好久，才对着丁月小脸一脸舍不得的对丁月说：“分你一半……”
虽然女孩子不喜欢弹玻璃球，不过花花绿绿的玻璃球她们还是很喜欢的。
两人就怎么分这个问题商量了许久，才想好干脆你拿一颗我拿一颗的分。结果丁月和王城没有装的东西，只好把刚分好的玻璃珠又装回吴玥罐子里，吴玥微笑在边上看着他们分玻璃珠。又商量着什么时候来拿了玩，拿多少……
然后在吴玥的提议下，约法三章：
“不许一个人偷偷的来拿！”
“拿的时候最少要两个人一起来！”
“不许把对方有玻璃珠这件事告诉别人！”
最后这条是王城提的，王子文因为王城弹玻璃球这个事，说过他几次。
两人兴高采烈的把玩了一会儿，很舍不得，但又不得不把玻璃珠藏在这里。他们都不敢带回去让父母知道，怕父母骂他们。
听到有大人叫孩子吃饭的声音后，他们俩才发现天都快黑了…这才慌忙向家里跑去。
吴玥一直在旁看着他们两人，到他们都往家赶去的时候，他才很是期待的往家里走去，临了还回头看了一眼他藏玻璃球，也是王城和丁月藏玻璃球的位置。
信步向着记忆中家里老宅的位置走去，吴玥到家门的时候，喊了一声：“爸！妈！我回来了……”
“三儿回来啦？饿了没？火上有洋芋，先刮几个吃，等哈弄完牛马吃的，妈再做饭”
吴玥的妈妈正在偏房里，给家里养的牛马和猪弄吃食，转过头来看了吴玥一眼，应道。
“我爸呢？”
吴玥问，
吴玥的妈妈告诉他：“你爸和你丁三叔（丁月的爸爸），去临近的县贩牛去了，没在家”
吴玥的母亲这时候还很年轻，穿着一身浅灰色的粗布衣服，一头乌黑的头发编成辫子盘在头上，眼角带了些许的鱼尾纹。十几年以后，也就只是头发斑白了些，皱纹多了一些，眉眼依旧。
两个姐姐正在屋外就着一张小桌子做作业，这时候的吴玥家，住的是青砖和木头搭建的瓦房，不是后来才盖的三层平房。吴玥的大姐叫吴莹，在杨树小学读六年级，二姐叫做吴妍，在杨树小学读五年级。她们明显比吴玥要先回来，不过这也对。他们没在一个年级，吴玥他们下课的时候，其他班的学生都已经下课一会儿了，加上吴玥和王城他们还因玻璃珠的问题，在外面扯皮了老半天……回来自然就比他两个姐姐晚了。
吴妍抬起头来看着吴玥，没好气的说道:“又去打珠珠去了……”
吴玥没理她
进到李雨，把书包往床上一丢。
然后飞也似的往偏房跑去……
这几年因为参军和工作的原因，他基本上没有着家。
他现在特别好好的在妈妈的怀里窝着，反正是在做梦，除了自己谁都不知道。再说梦里自己可是才五岁的小孩子，小孩子依赖妈妈，谁会奇怪呢？
“你慢点……别摔着！”
吴玥妈妈刚把将要给牛马吃的吃食弄好，正往偏房外走的时候，就见吴玥飞奔着向她扑来，忍不住担心的对他说道。她半蹲下来，双手张开。
吴玥乳燕投怀的扑到妈妈怀里，双手环着母亲的腰，小脸在母亲的衣服上蹭了又蹭……
“三儿饿了吧？妈马上去弄吃的。老大，你做完去地里摘点菜回来，我去做饭了。”
天黑以后，吴玥饱饱的吃了晚饭。那时候村里大多数的人家吃的都是玉米磨成的面蒸制的饭，好一点的就会大米一半玉米面一半的混在一起蒸饭。
吴玥妈妈以前每次蒸饭的时候，总会把米和面混好淘洗完，再单独弄一份小份的米放在边上一起蒸。
这小碗的米就是特地给吴玥的了，因为这个，后来每每二姐和大姐兴趣来的时候就会吐槽他，说小时候好吃的都被吴玥吃完了，所以他长得最高……
吴玥晚饭的时候，趁着母亲出去的时候，把母亲盛给他的米都扒给了大姐和二姐，然后自己去盛了一碗混着玉米颗粒的饭。
抛开其他的不谈，单就这顿饭，吴玥就觉得这个梦好极了。
他决定，醒来以后不单是要给王城，还要给大姐、二姐、父亲、母亲各自打一个电话好好说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