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老T

            看着手里的工热，看着看着又走神了，突然想起老T来，很久没看见他了。

            还记得刚见到老T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是个天真的傻比，但是我还是和他成为了朋友，迫不得已还是最好的朋友。那时老T遭遇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挫折。老T常常表现得自负又张狂，不懂合群，一个从乡下来的傻小子，除了读书啥都不会，而他又发现了，就算是读书，他也比不上周围的大部分人。他便发了疯地读书，癫狂到不可接近。

        他后来和我说，他那时站在人群中自卑到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是错误，甚至恨不得逃离，逃回从前。那时我便该明白老T是个多么矛盾的人，深深自卑，却张狂地拒绝别人的接近。以一种愚蠢的方式站着，站得我看着都觉得累。明明知道被周围拒绝讨厌，一面悲伤，一面不知所措。我看见了他，都会大骂傻比，然后苦笑着接纳他。

      后来再遇见老T，换了一个新环境，他说，我决定不说话了，我想当一个透明人。然而我这一帮损友们总是笑嘻嘻地开着他的玩笑。总归老T收起了带刺的盾牌，想要将自卑包裹在平凡里。

          后来，老T遇见了一个温柔的女生，她很和气，没有冷嘲热讽，没有冷眼，如同春日的阳光，老T就这么天真地喜欢上了她。他问我，哥们，怎么办，我完了，我要怎么办。我想了想，耸耸肩，你不如去学下如何当个逗比小丑，至少还能看着她笑不是吗？老T一拍手，得了，就这么办。于是他学着当一个逗比小丑混在人群中，渐渐合群起来。他笑着跟我道谢，我也看着他笑，不知道我在笑什么。

          老T写的一手不错的文字，虽然我觉得狗屁不通，他跟我吹牛说小学时看完了一书柜的名著。我偷偷看过他的日记，嗯，不错，文青，狗屁不通，嘿，还有诗。我说，好了，老T我知道你喜欢她喜欢得不可自拔。他一拳打我脸上，tm你偷看我日记！那一年真是老T最开心的一年。

          后来快高考了，老T把自己的文学素养丢了个干干净净，写了一封狗屁不通的情书，他说当时他一定失了智，我嘲讽到，说的你有智一样。不出意料，老T完了。他拉着我去天台吹风，我说，你别想不开啊，他说，你是不是傻比啊，我说，有你傻比？他说，大家都是傻比，何必互相伤害呢。他红着眼眶下了楼，埋头进了书海。

            老T这个人很矛盾，他总想扮演某个角色，但他又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角色，于是他演的不伦不类。他跟我说他想找个深山去修道，又跟我说他想站在最高的楼顶拥抱她。

          他这个人，没到了没有退路，没到了真伤心的时候，他总是不肯尽全力，他习惯着给自己留条后路，然后出半分的力。他时常向我吹嘘，他是个天才，我笑笑，我知道他和我都是凡人，平凡得不得了，他也知道。

      以前老T认为自己是个儒剑客，左手诗书，右手刀剑，抒心中所有抱负，斩世间所有不公，他和我一起看九州的时候，他说他最喜欢的是陆宗吾，最低贱的身份，持一柄苍云古齿，掀翻了他面前的一切。老T说他想如此活着，在规则之下，活出自己，若是这规则错了，便学那陆宗吾，提起苍云古齿，将那白石圣堂砸个稀烂。

        后来他考上了一所还行的大学，偶尔我们在深夜聊天，聊着聊着，他说，他贼想哭。

他问我，他究竟是谁？

我说，我怎么知道。

他说，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问，你知道我在九州中最爱的是谁吗？

他说，陆宗吾？

我说，苏晋安，在雪中爬行的苏晋安，那个低贱隐忍的男人。

他说，你不是想修道吗？

我说，生活就是最大的道。

他说，你不是想在世界最高的楼上拥抱她吗？

我说，我做不到。

他哭了，他问，那苍云古齿呢？那白石圣堂呢？你不是想砸了它吗？

我说，醒醒吧，被砸得稀烂的是我自己。

他说，铁甲依然在呢？

我沉默不语。

他说，好吧，再见。

我说，好的，沙扬娜拉。

他下线了，头像再没亮过，我知道，他回不来了，他死了。

再见老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