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原生家庭 第一章 我的爷爷(4)
——冯琳荃
公家人(4)
新中国成立初期,我国整体的医疗卫生条件非常恶劣,医生稀缺,医疗设备简陋,人均寿命只有35岁。
那时的农村,传染病肆虐、新生儿死亡率高、医生稀缺、医疗资源极端匮乏、封建迷信盛行。许多村民患病后,不是寻医问药,而是前往寺庙烧香拜佛,或请巫婆神汉跳神消灾。这种做法不仅延迟疾病的治疗,而且使疫病传染范围更广。
由于国民党歧视中医,旧政府不允许中医办医院。所以,旧中国留下来的中医,基本处于三种情况:一是个人开业的个体诊所;二是较大药铺设置的坐堂医生(爷爷就是在寨里积善堂药铺坐堂的医生);三是串村走户的游方郎中。其中,游方郎中由于没有固定的开业场所,居无定所,其中良莠不齐,不乏有一部分行骗诈人钱财、贻误病情之徒。
新中国成立不久,人民政府为了整顿医疗领域秩序,明令禁止江湖游医以及街头摆摊卖药;同时,党中央国务院明确指示,“发展祖国医药遗产,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将分散的个体中医从业人员组织起来,在有条件的地方,依照现代医院制度,成立中医医院;在中医从业人员人数较少难以成立中医院的地方,则在新成立的国营医院中专门设立中医科。
在这条政策的指引下,1956年春天,爷爷由寨里积善堂药铺的坐堂医生,正式成为寨里镇卫生所的中医大夫,成为了拿工资的“公家人”。
爷爷初进卫生所,正巧遇上卫生部组织的下乡义诊医疗队来到寨里。这些医疗队的医生大多来自城市,拥有丰富的医疗经验,能够诊断各种疑难病症,但是由于医疗队所带设备和药物有限,药物不全且不具备现场手术的条件,只能建议患者到城市大医院,但是,由于交通不便和经济拮据,大多数患者还是选择就近保守治疗。这就给爷爷提供了大显身手的机会。三个多月时间,爷爷和医疗队成员一块吃,一屋睡,一起下乡义诊,一起研究病案。爷爷不仅通过西医的查验设备验证了自己号脉和辩证的思路,而且还学习了不少现代的西医知识。爷爷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中医是“古为今用”,西医是“洋为中用”,若把中医的思维和西医的技术结合起来,治病效果就会事半功倍。因此,爷爷很快接受了西医的理论,成了方圆几十里的中医大夫中,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的第一人。
有一年夏天,大概是农历的6、7月份,寨里街上和周围几个村庄的村民相继出现了拉肚子的病症。起初,包括爷爷在内的人们都没有太在意,毕竟每年“烂麦根”的时候,拉肚子是常见病。但是,随着拉肚子的人越来越多,并且出现了整条街,整个村庄染病的状况。这才引起了政府的高度关注。根据县卫生局的要求,寨里卫生所抽调年轻的医护人员组成专门医疗组,由我爷爷带队,深入到每家每户进行救治。
这是一场从死神手中抢回生命的战斗,爷爷带领医疗组全体人员,不顾被细菌性痢疾传染的危险,日夜奋战在救治第一线。
或许是因为爷爷经历过艰苦地磨难;又或许是爷爷由此想到了自己被病痛折磨,不到50岁就离世的母亲。反正年轻的爷爷不顾患者家里屎尿横流,臭气熏天;也不顾自己已经几天几夜没睡个囫囵觉,每天坚持亲自给病人打针吃药,喂水喂饭。在治疗方案上,他采取了用西药救命,用中药治病,用食物养身的方针,并要求患者三天内只喝白面糊糊,不吃其它任何食物。同时,还要求每家每户清扫卫生、清洗暴晒衣物、切断传染源等。就这样很快控制住病情的蔓延。
在这次救治活动中,爷爷带领的医疗组是全县十几个医疗组中成绩最显著的一个。爷爷不仅受到了莱芜县卫生局的表彰,而且在乡亲们中也名声大震。甚至有人传,说他只用一碗白面糊糊就能救人性命。
后来,爷爷被调往方下公社卫生院。再后来,又调到离家比较近的羊里公社卫生院。直到病逝,他都没有离开工作岗位。
爷爷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公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