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票
今天看到一篇关于上世纪使用票证的故事,据统计当时全国各种供应需要的票证达一百二十多种之多,看着这篇文章,想到了小时候家里使用的布票和粮票。
那时候,人们穿衣用布,外出买饭,仅有钱是买不到布和买不到饭的。买布需要布票,吃饭需要粮票。
每年年终,生产队根据每户村民家庭人口数量发放布票和棉票,人均每年发放的布票都有变化,最低年份,每人每年三尺三寸,最高年份为一丈七尺三,在七十年代大约是一丈六尺左右。“穿不穿一丈六,吃不吃三百六。”社员们的顺口溜反映了当时的实际情况。
大人小孩均为一丈六尺布票,如果都做成衣裳,虽然略有不够,也不至于出现“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生活窘态。
那时我家的布票年年都用不完,每年从深秋到初春,将近半年时间,父亲裤子都是穿着白茬子的老皮裤,有时连衬裤(内裤)都没有,上衣是不知缝补了多少次的黑色对襟棉袄,外出时穿上白茬皮袄,一身皮衣穿了十几年,难怪父亲经常自嘲:“有福之人两腿毛,没福之人毛两腿。”
那时父母两人参加生产队劳动,风调雨顺(好)的年份,勉强可以挣出全家人的口粮钱,差的年份,一年辛苦劳作,还挣不够口粮钱,哪有闲钱买布缝衣服,布票节余不少。
记得小时候,一年四季只有一身衣裳,冬天穿的棉衣、棉腰子,天气变热后,母亲把里面的旧棉花取出,再缝起来,就变成了夏天的单衣裳。就这样冬天添棉花,夏天减棉花,直到衣服破烂或衣服太小不能穿为止。
我在家里最小,那时没钱扯布,姐姐和哥哥穿过的衣服都留给了我,姐姐的花衣裳,哥哥的小皮袄旧衣帽都成了我一年四季的衣服。
穿花衣裳会受到同伴们笑话的,为了让我穿姐姐的旧衣服,母亲把花衣服放在锅中加入黑色或蓝色的染料煮,染料暂时遮盖了衣服的花纹,时间一久又显露出来,穿得时间久了,同伴们也习已为常了。
那时孩孑们经常爬墙、上树掏鸟蛋,后来看了《地道战》、《地雷战》电影后,又学着电影玩打仗,衣服烂的很快,持别是裤档、屁股和裤腿。辛苦了一天的母亲,到了晚上拿着补着花花绿绿、大大小小补丁的衣服,在昏暗的油灯下,叙叙叨叨地唠叨着,一针一线地缝补着衣服。“白天游魂走四方,黑夜熬油补裤档”是母亲的口头禅。
小时候能经常穿到新鞋,哥姐们没有替下的旧鞋,母亲每年冬天的好长时间都是做鞋,她把家里太旧不能作补了的破布,涂上莜面浆糊作成衬子,表面粘着白布做鞋底和鞋帮,厚厚的鞋底都是母亲用麻绳一针钟费力地纳出来的。爬墙上树踢石头,一双新鞋穿不过三个月就隔三差五地让父亲钉鞋,鞋底钉上旧轮胎,鞋帮补上用墨涂黑的老羊皮,鞋子也爬满了补丁。
那时生产队经常在晩上组织开会学习,学习材料是毛选一至四卷。生产队给每户发了一套毛选,队干部是精装塑料单行本,群众是简装四本。
母亲把布票、粮票和棉票就夹在第四卷的书页中,外面用一块棉布整齐的包裏着,放在红柜的一个角落。
每隔一段时间,母亲拿出书来,小心地翻动着书页,欣赏着连在一起长方形图案的布票和一张张被书页压展的粮票。我也会凑到她的身边,帮着她数着过些票据,母亲自豪的脸上爬满了菊花,不停地叨念着:“轻点,轻点。”
这每一张布票都是母亲沉淀淀的一段梦想,那是女儿儿子们的嫁妆,被褥和婚妆,看着一张张花花绿绿的票面,她仿佛看到了末来的美好和幸福。
那年冬天,家里没钱买炭,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家里的屋顶也挂满了白霜,父母商量着去科布尔亲戚家借点炭,度过过苦寒的冬天。父亲带着二十年素油,那可是全家从生产队分到素油的一半,去了科布尔,。第二天父亲回来了,没有从亲戚家借到炭,带回了亲戚送给的十斤内蒙古粮票和二丈布票。虽然沒有借到炭,那二丈布票的增加,好像离母亲的梦想更近了,她没有流露出一丝的不快。
那年的冬天真难熬,每天晚上,母亲把灶膛内添满羊粪,把锅内水倒掉,羊粪缓慢燃烧放出的热量从锅上向屋内传递,家里还有一点暖意,等到半夜后,灶内羊粪燃尽,寒气穿过屋顶的白霜,通过呲牙咧嘴的木门,透过窗户的纸缝钻了进来,整个屋子如漏风的筛子,睡在单薄的被子中,身体蜷缩如煮熟的虾,听着寒风的鸣咽,忍受着身躯麻木困顿的痛苦和那阵阵难耐的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