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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过客

2023-02-03  本文已影响0人  蓝天游云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伯乐联合征文【品】之“皮囊”

网图侵删

在人生这条路上,我们遇见的许多人 ,在某一天相遇后又会在某一天匆匆别过!因缘际会中,带来的不管是恩怨冷暖,还是爱恨情仇,都是为了让我们得到不一样的体验,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亦或说,是促使我们提升认知、教我们经历某些方面成长的老师。

同时,又互为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一)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大家都伸长了脖子盯着电子屏,有的人一边看嘴巴里还一边咕咕哝哝地念叨着什么字呀数呀,于是,他的耳畔环绕的便是不同韵味儿合成的“嗡嗡”声了,相携而来的,还有在鼻侧流动着的多种口气混合在一起的异味,这些味道随着主人说话的多少而”你方唱罢我登场”。

他心里本来就为今天早晨的事儿心烦,如今又包围在这噪杂且口臭氤氲的人群中,也就更加没有心思看屏幕上的信息了。一行行上阶登顶、又凭空消失在屏幕边框里的文字与数字,在他眼里跳动一阵儿后,也不知所踪了,像风中急急赶路的云雾,现个身,转瞬就散了。

脑袋里乱哄哄的,什么都不可能记住的!他只好转身挤出人群,走到大厅门外,来到一棵侧斜的法国梧桐树旁,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然后背靠着树干蹲下来,摸出烟,点燃,猛吸几口,徐徐吐出,似乎想驱散那还残存在意识里的让人不快的气息。

当然,更希望理顺那些比乱麻还绕的思绪。

他微微仰起头,在袅袅升起的淡蓝色烟雾中眯起了眼睛,隔绝了眼前的人事物后,早上乱糟糟的那一幕便浮现在眼前了。

“你很有能力,工作也很不错。很感谢你这么多年对公司做出的贡献。但是公司当下面临困难,这你也看得到,几年的疫情严重影响了我们的发展,所以公司只好忍痛割爱了。唉,这就是私营企业的不足。不过话说回来,以你的能力,到哪儿都会有突出表现,这点是不用怀疑的……”

早上,部门经理和颜悦色地叫他进办公室,他还以为有什么好事,不敢怠慢,赶紧起身跟了进去。

领导先是没话找话地问了他几句,表示关心。“可能天降好事”的预感令他有些受宠若惊,他诚意满满地做了详尽的回答,谁知那皮笑肉不笑的家伙儿心不在焉地听完后,马上装出和蔼可亲的样子给他来了这么一段儿。

这段话犹如睛天的一个雷,他不但怀疑自己的耳朵没听清楚,更怀疑部门经理的语言表达是不是出了问题。虽然辞退员工不一定是他的意思,但他那温和的语气里,透出来的不容辩驳的决绝,还是让他生出几分惶惑来。

“啥……”

刹时,几件要紧的事一齐冲进他的脑海,须臾又一闪而过。他盯着经理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怔了好几分钟,直到对方下了逐客令,“去财务找会计,她会帮你算清这个月的薪酬和补偿金,一会儿就会打进你的工资卡,我早上已经通知过她了。”

无奈地出了经理办公室,他一脸戚然地蹭去财务处办手续。最后,他在办公区扫视过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办公桌和忙于工作的同事们后,像被人一脚踢开的泄气旧皮球一样,抱着属于自己的一箱东西,软沓沓地向门外“滚”去。

在办公大楼前的花园石凳上,他在阳光里坐了一个多小时,他不断地回想,反思,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同事小张,小马,小孙,小杨……都和自己处得不错,入职这么多年来,自己对工作也是小心谨慎、兢兢业业,虽然偶有行差踏错,但也没有给公司带来什么损失。那么,为什么呢?

他困惑地眯起眼睛,迎着刺眼的阳光望出去。突然,同事小张的一句话,跳出脑际,像黑暗中的一根火柴,“擦”地照亮了他意识的小屋。

(二)

“哥,树挪死,人挪活,凭你的水平,根本不用愁。今天,市保障局就有一场招聘大会,你先去试试看,说不定正好有机会。”这是小张帮他收拾东西时说的一番话,小张知道他家中的情况,而这些话虽不若大雪贫屋中的炭火,但一定是夜空中闪烁的星星,为他一下子暗下来的天空,点亮了一点希望之光。

他和妻子都是家中的独苗儿,随着夫妻俩年过三十近四十,两下里四位老人的身体渐渐不如从前,开始出现这样那样的毛病。几位长辈的工作单位一般,退休金自然也高不到哪儿去,平时的衣食用度倒也能应付,怕就怕住院,一旦住院,他们不但要动用储蓄,还要请假照顾。

当然,这都是应该的,无可厚非。

他拼命地工作,也是为了保住35万的年薪;妻子在某事业单位工作,工资不算高却很稳定,朝九晚五的工作时间,法定的节假日,使她更容易兼顾家庭。所以夫妻俩达成了默契,妻子负担家里的日常开销,他的收入则用于供房、支付孩子的兴趣班等大项费用,剩下的,再分两份儿,一份儿做点儿投资,一份儿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当下这突如其来的被辞,他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正焦灼着呢,小张就告诉了他这样一个消息,够及时的。

“无情啊!”他悻悻地嘟囔了一句,起身,不舍地回望,把熟悉的办公大楼收进眼底,再将怀里的东西住后备箱一塞,跨进了驾驶室。路上,他收到了银行的提醒,也收到了母亲复查的信息,还有女儿舞蹈班的续费通知。头大呀!这正是那会儿部门经理向他宣布辞退消息时,划过脑海的那些事儿。原本它们像行星,盘桓在他满腔工作热情的周围,这会儿,一下子变成了大小不一的恒星,释放着光热,烧灼着他的心。

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工作,他不敢迟疑。

如果说中医年岁高是优势,那么作为电子行业的他,三十八岁已处在劣势。招聘信息栏里清一色的三十五岁以下,可以放宽优势的是博士学历,而他连硕土都不是,原本以为勤能补拙,可当下这情势,前老板和现场的招聘单位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一上午的时光,在他不能平复的思绪中白白溜走了,没有收获;下午又试了几家企业,人家都让他等。

”哼,等消息……”他自嘲地冷笑着走出大厅,一脸苦涩地望着余晖中那些或憔悴或焦灼或烦躁的陌生兄弟姐妹们,欲哭无泪。

夕阳西下,拉长了他落寞的侧影。半靠在车头上的他,摸了摸口袋,掏出瘪了的烟盒,抽出最后一支,点上。

晚风吹着烟雾,模糊了他沮丧的脸庞,也迷离了他半眯的双眼。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他低头一看,是小张的。

“喂,小张?”他装出若无其事的语气打招呼。

”哥,我在A街春山轩,咱哥儿俩在那儿喝过酒。你记得吧?”小张开门见山,直接说道。

“我记得!”他低声回了一句。

“那你直接过来吧,兄弟有事儿跟你说。”他刚想问问小张有什么事,这么神秘兮兮的,小张那边已挂了电话。

他赶去的时侯,小张正在门口张望,一见他来,不由分说地,一把拉起他往店内走。

转过一根粗大的红漆支柱,他看到一张八人台前,几位前同事,正用复杂的目光迎着他。

(三)

大家一看见他,都站了起来,簇拥着将他推入上位,他看着这些多多少少都受过他指点的年轻兄弟们,感动得鼻子发酸:以前大家请他入上座,是因为他年长又教过他们不少东西,他们敬重他,可如今这饯别宴上,他可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呀!

“来”,小张举杯示意,大家也都跟着端起酒杯,小张感慨地说:“虽然王工离开了公司,但我永远忘不了他对我的指导和鼓励,不管他走到哪儿,都是我的老师……”

其他人也纷纷发表抒情演说。

为自身处境正一肚子怅然的他,听着大家动情的言语,百感交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说:“惭愧,惭愧!”接着举起酒杯,就着将落的眼泪,和着内心的失落一饮而入。

……

一行七个人,除了小聂说“不沾酒,一会负责送大伙儿回家”,其他五人都浅醉几分,由于心情不佳,他自然比别人醉得狠些,兄弟们知道他心中难受,一路上都在静听他发牢骚,并不插话。

到了他家小区,小张将他送到家门口时,他还在絮絮叨叨地一个劲儿为自己抱屈,打着酒嗝问:“为什么是我,啊?就因为……”小张重重地捏了捏他的手,凑近他的耳朵提醒道:“哥,啥也别说了!已经到家了,先睡觉,明天酒醒了再说!”

”笃、笃、笃……”

是他老婆开的门,一见他烂醉的模样,她赶紧迎上来,嘴里说着:”怎么喝这么多?”然后道着谢,从小张手上搀过他的胳膊。

第二天一睡醒,他就感到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热辣辣的疼,脑袋昏昏沉沉的,而且疼得厉害,头顶的血管嘣嘣跳得像是另一颗心脏。一醉解千愁,终究是句鬼话。他睁开眼首先想到的就是上班,刚一抬身,实然又想起昨天的经历,一股惆怅之情重上心头,他再度躺平。

岳母敲完门,进来送粥,他挣扎着坐起来,一阵恶心直往上涌,他不能自制地“呕”了一声,岳母慌忙放下碗,从床边端起塑料盆。他刚俯身下去,苦涩的味道就漫过他的喉咙,又从他的鼻喉里窜出。

他一脸狼狈地睁开眼睛,看见盆底的一汪黄汁,“呃——”他难受地呻吟一声,抬起头,心想,如果这些秽物是压力和烦恼化成的就好了。

”小张早上打来电话,说是帮你请过假了!”岳母看他捂着头要起床,就告诉了他。

“哦!”他怔了怔,用湿毛巾抹了把脸,应了一声,心里却默念着,好兄弟呀!

……

找工作依然不顺利,不是人家嫌他年龄大,就是薪酬与他的心理预期相差太多。

补偿的那点儿钱,还了房贷、支付了母亲的医疗费和女儿的舞蹈班学费,已经所剩无几了。

转眼过去了近一个月,工作依然没有着落,他照例每天早出晚归,家里人也没看出啥,倒是银行的信息又到了。无奈,他只好去找好兄弟。

在公园的长椅上,他和小张讲工作无果的事,接着又东拉西扯了一通不痛不痒的话题,但借钱的事儿 ,迟迟不知如何开口。

沉默了一会儿,小张突然前后左右张望了一圈儿,神秘地从内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儿样的东西,并在两人中间的空档里打开。纸张伸展处,里面一卷红色的纸币映入眼帘,正惊讶着,那兄弟用手抻着钱说话了:“媳妇老查我电子帐户里的收支,我东掖西藏地没攒下多少,也就八千多,别嫌少,你先拿去;明面上,我再给你凑点儿,先把这个月房贷还了。”简单平实的几句话讲罢,他的眼泪险些掉下来。他动情地揽过小张的肩膀,重重地拍了拍,半晌说不出来一句话。

后来小张又告诉了他一个消息,原来的部门经理调走了,小聂是现任,他没有反应过来,木木地“嗯”了一声,等着小张往下说,小张却停住了话头,转而迟疑地问:“也不知道——该不该给你讲?”

他眼一瞪,抢白道:“是兄弟,有什么不该讲?说!”

“大伙儿,都说,那位置原本是你的。后来,那家伙在你的文件上做了手脚 。”小张替他抱不平,不由带出些痛恨的情绪。

“怪不得,我核对了两遍都没错,最后关头却出了问题。”说着,他一捶击向自己的大腿,显出懊恼的神色,“怪我大意了,我咋就没看出来他是个小人呢!”

“不过你也别太自责,大家都没看出来。还是部门经理走的时候,请我们几个吃饭(正好小聂不在),透露出来的。这家伙阴着呢,不但坑了你,连部门经理的小报告都打。”想想现在的处境,他恨恨地咬了咬牙,一向与人为善,且抱持唯物之心的他,这会儿竟然一字一顿地骂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这件事后,他想了很多,无论是现实的窘迫,还是小聂的卑劣,都迫使他不能再这么挑肥拣瘦下去,他得争口气。况且,小张的仗义,对他来说既是一份厚重的恩情,也是一份幸福的压力——他不能辜负兄弟的热心与诚意,应该尽快面对现实,挣钱还帐。

就这么着,他应聘到一家某明集团的外包公司,薪酬待遇多劳多得,因为技术过硬,一个月下来也能挣到二万左右。

忙忙碌碌的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八个多月过去了。有一天,小张突然找他,却在电话里欲言又止。

(四)

按说,小张说话做事不是这种拖泥带水的风格,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被小聂坑了,像我一样被辞了?和老婆闹矛盾了?还是……一路上他预测了好几种可能性,不禁又因为这些揣测,为好朋友担心和着急;当下想起自己落难那会儿小张的仗义相助,又在心里暗骂自己心理阴暗,不盼着小张好。

还是A街那家春山轩。只是,这次小张独自坐在饭店靠后的一个角落里,一脸严肃地扣弄着手机,他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好朋友站在门口,扫视着店里的顾客,便举起一只手扬了扬,“哎”了一声,引他过去。

“怎么了,兄弟?”他抬脸审视着小张的眼神,一手摸着椅子边坐下。

“一言难尽,边吃边说。”小张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再次举起手臂,叫服务员点菜。

孜然羊肉、蒜蓉茼蒿、辣炒牛肚、麻婆豆腐各一,外加花生米和咸萝卜丝每样一小碟。两人以茶代酒,碰杯,畅饮。令朋友惆帐的事,终于像春蚕吐丝一样,从小张的口里缓缓流出来。

原来,小聂荣升部门经理后,很是得意,自认心计了得,和另一部门的老大斗法。谁知对方技高一筹,又是老江湖,你来我往的,小聂总是被压一头,他哪里肯服,又用阴招,结果因用力过猛,势得其反,不但害自己丢了部门经理的职位,也连累大家丢了年终绩效。大家不服,纷纷向领导反映,拒绝再与小聂共事。

结果被领导斥责为“缺乏团队意识”,并主观地下断语,说什么“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后来,空降了一位新部门经理,据说是董事长的什么亲戚,他自言是带着使命来的,可大家分明觉得,他是带着成见来的。大会小会总拿团队意识淡薄来说事儿,时不时训斥他们一通,说什么要建立高绩效团体。

“……你说,开会就开呗,训就训呗,唧唧歪歪的我们也能忍,别动不动就扣奖金,一点不如意就要裁人……”小张刚开始还只是懊恼,说着说着就动了气,激动之下呛了水,一阵猛咳。

他凝聚的目光透过镜片,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小张被呛红的脸,“后来呢?”见小张的咳嗽稍稍平息,他赶紧问道。

小张咂了一下嘴,说:“你知道我的脾气,刚开始还能压一压,憋到一定程度是要炸的。”

“我知道。”他点点头,仍然用探询的目光注视着小张,“你揍他了?”

“谁呀?”小张问。

“你上司呀!”他想当然地答。

“不是,小聂!”小张又淡然地回。

“嗞——”他吸了一口气,做了个困惑的表情,有些激动地问,”不是……说说怎么回事?”

(五)

“很简单呀!我揍了小聂,公司开了我!”有了前边的情绪渲泄,小张的语气轻松了不少。

“不会是为我出气吧?”他一脸迷惑地指着自己的鼻尖,心中涌起些许感动,“兄弟,你这也太……”

“有一点儿!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为我自己和部门的那帮兄弟。”小张觉察出他会错了意,为了避免尴尬,当即打断他,如实回答说,“他为了转移现任(部门经理)的火力,常常打我们的小报告。”

原来如此,真是江山难移,本性难改呀!

“兄弟,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想起自己那段昏天暗地的生活,他马上担忧起小张的生计来。

“这不找你商量来了吗?”

“我想想啊!”  他蹙起眉,沉吟一会儿,又抬起头来,像算命先生一样打量小张,然后一脸郑重地说,“小伙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有能力,人品好,前途可期呀!”看他煞有介事地扳着指头如数家珍,小张忍俊不禁,一口水喷在了桌子上。

他收起故作的姿态,正儿八经地讲了与他所在公司相关的某企业子公司,问小张有没有兴趣。“好呀,多好的机会,求之不得呢!”小张一听,眉开眼笑,爽快地答道,接着伸出手来,去握他的手,“兄弟,你是我的救星啊!”

“哪里?还跟我客气,我这叫知恩图报!好不好?”一口水入喉,他抿了抿嘴,由衷地说。

令小张意外的是,两天后面试的主考官竟然是他,所以自己顺利被录取,是没有悬念的事。

至于原来的那家公司,不知什么原因,渐渐地从X市的知名企业名单中销声匿迹了。

有一天,他步行去银行办事,路上不经意一个抬眼,眼尾的余光扫进一个似曾熟悉的身影,他回头谛视,却发现是将近两年未见的小聂。想当初这个人给他造成的困顿和苦难,本来他心里一直疙疙瘩瘩不舒服,这会儿突然看到他一脸落魄像,和自己失业那会何其相似,释然之余,又不禁心生恻隐。

他想走过去和他打个招呼,可不知对方是压根儿没看见他,还是心有愧疚无颜面对,他眼睁睁看着对方低着头、迈着匆匆的步子,在几米开外与他错过。

他原地驻足,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何必非要打扰呢?想想我这一路走来,遇见了多少人啊!他们带来的,有恩有怨有冷有暖,使我在不一样的人生体验中,看到了多样的风景 ,也得到了许多提升。

所以,他们既是我生命中的过客,也是帮助我成长的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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