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不如不见

1.

阿哲是和叶子是同班同学，也是老乡。军训完以后，接着就放十一国庆节的假了。阿哲约叶子一起回家，叶子犹豫了。虽说阿哲是同学，也是老乡，以后还有四年的时间会在一起相处，但毕竟是刚认识，多少还是会尴尬的。可第一次出远门的怯弱，还是把叶子推到了阿哲身边。

阿哲在火车站等叶子，他们买了同一趟回家的车次。叶子出门遇到高峰，在路上堵了两个小时。赶到火车站时，叶子满头的大汗。阿哲随即从背包里拿出湿巾和纯净水递给叶子。这种恰到好处的关照，让叶子的心一下子柔软起来。

一路上他们相谈甚欢。于是下一次回校的同行也成了顺理成章。再后来，他们渐渐熟络起来。阿哲对叶子很照顾。同乡，同窗，阿哲有充足的理由对叶子的好。

可其他同学并不这么认为。毕竟是在春光明媚的年纪，这样两个接触密切的单身男女，总是在撩拨着这群热血沸腾的年轻人的神经。他们俩无疑成了，这群热血青年每天最感兴趣的话题。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阿哲和叶子，甚至有不少人带着媒婆似的的热切，希望他们能发生一段故事。

八卦从来都是女生们很感兴趣的一个话题。叶子的室友们，她们是最接近秘密中心的人，近水楼台般的优越感，让她们的好奇心和窥探欲更加强烈。她们很想知道叶子和阿哲到底是怎样的状态。

叶子表面上对这些蜚短流长表现得很淡定，可到底她也是一个正处花样年华的少女。再怎么风轻云淡，微风吹过的湖水怎么可能不起一点涟漪呢。

2.

叶子委婉含蓄的暗示过阿哲很多次。阿哲呢，平时老实诚恳的一个人，遇到这种问题也是支支吾吾，含糊其辞。这样的反应让叶子有些失望。何况阿哲不是她的谁，叶子也没权利没资格去要求阿哲怎样做。其实做普通朋友也好，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

除了这种问题，平时阿哲对叶子也是很照顾的。阿哲会认真帮叶子复习备考，逛街时阿哲会帮叶子拎购物带，游玩时阿哲会帮叶子撑伞。节假日的礼物当然也是不会少的。他们经常呆在一起，像闺蜜，像兄弟，也像......叶子不敢想。她努力克制自己，守住那道防线。

可阿哲看叶子的眼睛里，时不时会透露出一些宠溺的神色。那目光里带有钩，一下下勾住叶子，一点点慢慢撕破那张网。叶子感觉脑袋里有很多只吹满气的气球，被人摁到水底，可气球始终是要往水面浮的。摁下去这只，漂起来那只。到后来力气花光了，累了，所有的气球就一起浮出水面了。

叶子开始和阿哲讨论男女朋友的话题。做不了恋人，在一起聊天讨论总是可以的吧。她试图用这种话题来进一步试探阿哲的内心，或者说，点醒他。可自认为聪明人耍的这些小心机，在一个呆子面前反而毫无成效。别说上套了，他根本都没有get到她的点。叶子无可奈何。

3.

寝室楼下的栀子花又开了，这是第四次。栀子花开的季节，也是离别的季节。

叶子想，这次怎么样都要让阿哲给一个明确的说法。

“阿哲，马上就要毕业了。你打算去哪啊？”

“我啊，我打算去杭州看看。你呢？要回家吗？”

“我......我也想去杭州。”叶子感觉到自己开始紧张起来了。

“为什么，你爸妈不是给你安排了一份工作吗？”

“可是我，我舍不得你啊。”

“没关系，我们可以经常联系的呀。我放假了有时间也会去看你的。人生无不散之宴席嘛。”

“可我就是舍不得，想跟你永远呆在一起啊。”

“小叶啊，其实我们喜欢一条河，不用一直待在河边。只要听到河水流动的声音，就好啊。尽管我们不在一起，但你会在我心里。”

叶子哭了。不是因为分别，而是因为难过。

她讨厌阿哲。当初阿哲没经过她的允许，走进她的世界。现在又突然要离开。既然给不了自己想要的，当初为什么要搅乱这一池春水？

她也讨厌自己，其实四年来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心里是有感觉的。可她害怕。她害怕尴尬，害怕被阿哲发现，又害怕阿哲不知道。她更害怕会和阿哲成陌路。于是便一直偷偷以友情的名义来掩饰爱情。

其实红颜蓝颜这种东西，听起来就让人不痛快。做不到断舍离，也捅不破那层纸。这个身份的背后，其实掩藏着难启齿的不堪。因为爱而不得，或者，只想浅尝辄止，但又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讲。于是，戴一顶异性知己的帽子，遮一遮那些生疮流水的伤口。

4.

叶子觉得不甘心。她的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至少她还没说开。她要用这最后的本钱赌一把。如果赢了，她就大获全胜。输了又何妨。反正她也从来没有拥有过。

“阿哲，其实，我喜欢你。你认真看书的样子，你用力投篮的样子，你微笑的脸庞，你唱歌的声音，我都喜欢。

我不记得我喜欢了你多久，大概是从我们刚认识那会就开始了吧。遇见你是我大学里最幸运的一件事。”

叶子给阿哲发完消息以后，感觉放下了一个背负已久的担子，心里顿时畅快不少。可没过多久，叶子又开始紧张了。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消息通知的提示音响起来了。

“其实我都知道。我感受得到。我很心疼你，一个女生在这么远的地方上学。我也很欣赏你，活泼，可爱，乐观，单纯。我也很想继续照顾你。可我们就要毕业了，我们都无可奈何。

君子之交淡如水。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会一直把你放在心里。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一定会有人疼你的！”

原来他知道，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叶子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眼泪一下子就止不住。他知道还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叶子的委屈变成了气恼。那曾经一个个为了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晚上，现在一下子从角落里蹦出来，变成一颗颗的水晶球，在叶子眼前发光，发亮。这光亮晃得人快要眩晕过去。

叶子在无边无际的白色光亮里，看到了阿哲。他的笑容还是那么明媚，暖如三月春阳。阿哲就在眼前，可叶子伸出手去摸阿哲的脸，却抓空了。叶子害怕了，她努力更靠近阿哲一点，伸开胳膊去拥抱阿哲，同样落空了。阿哲的身体在一点点的变小，变淡。叶子惶恐不安，可她依然什么都抓不住。到最后，阿哲和这漫无边际的白色光亮融为了一体，哪里都是阿哲，可她再也看不见、摸不着他了。

叶子醒来发现枕头上湿了一大片。她的心跳很快，梦中的那种恐慌感还留存在她的脑子里，冒着热气。叶子很难过，她始终没能留住阿哲，不管是在现实还是梦里。可叶子又觉得自己很可笑。阿哲又何曾属于过她？

阿哲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可叶子觉得，张扬蓬勃的年纪，喝不惯这种清淡的味道，她更喜欢口感浓烈的可乐。

如果可以，叶子希望永远也没有遇见过阿哲。

既然毕业了，那就再见吧，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