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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女人王大猫

2016-10-21  本文已影响64人  找不着北de二小姐

你的朋友里,有没有那种很坏的人?倘若有,那你一定可以理解我。他再坏,也泯灭不了你我死心塌地跟他做朋友的决心。

一方面,他着实坏得迷人,坏得有张力,刀光剑影、酒绿灯红,我们敢想而不敢干的坏事,他都给干了;另一方面,他坏归坏,可对你却是真的好,在你面前,他说着不讨喜的话,不经意间就能爆粗口,想不认识你就假装不认识你,可他总是无条件地挺你,毫无原则地“帮你不帮理”,你能感受到,他懂你、心疼你,有好事发生在你身上,他比任何人都高兴。

王大猫就是这样的朋友,一个不折不扣的坏人。不好意思,也许是我言过于实,但她起码算不上什么好人。

地铁上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挤在她身边,眼巴巴地瞄着她的座位,这种情况,她都好意思继续保持葛优瘫,佯装看不见。另一个稍稍年轻的老太看不惯,说她:“你这丫毛,眼睛不好使?怎么就不知道给老人让座?”王大猫脖子一横,说:“非要说眼睛有问题,那也是您啊,这位奶奶上车时推人的力气可比我大多了,跟她相比,我他妈才是弱势群体啊。”

遇上坏人,王大猫会更坏。有一次我们一起逛街,她穿了件豹纹无袖雪纺招摇过市。后面有三五混混试图调戏,喊:“喂,前边那个,东西掉了。”这时我们还不知道被调戏的是王大猫。紧接着混混们又叫:“喂,穿豹纹那个。”王大猫这才纳过闷来,妈的,调戏到老娘头上了,立马回头骂道:“叫你麻痹啊叫。”吓得混混直打寒战,人一愣,眼睛一瞪,话都说不出来。足以想象她的语调有多恶毒。

“你这种好逞口舌之快的姑娘,到最后也讨不到便宜”曾有好友劝她。

“滚”,她说,“谁特么要便宜,我喜欢贵的。”

的确,她喜欢贵的,不然不至于单身到现在。不管是我,还是我们共同的朋友大顺、叶开都觉得成子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王大猫却一口咬定“太穷了”。

大家忙劝:“虽不是大富大贵,也谈不上穷,况且人家对你真心没的说,四五年过去了,如此心意单纯的人,少见、少见。”

王大猫一撇嘴:“我不需要这种所谓走心的人啊,我心意更单纯,只想找个走肾的有钱人。”

成子是王大猫的大学校友,比王大猫高一界,是同系嫡亲的学长。由于二人都是从小城来到帝都,在社团中结识后,颇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成子有些才情,大二时就组织了一波人写剧本、拍短片,作品一度被推荐到优酷首页。不过,校领导对成子极为不满,因为他短片的题材多是吐槽学校种种,用一位副院长的话说:“严重破坏学校形象,对来年***不利啊。”而且成子在作品中确实有些夸大的元素,有些言过于实。

那个时候,成子在王大猫心中还是很酷的。成子对王大猫印象也不差,经常拉着王大猫编段子、胡乱写剧本,王大猫虽文采不佳,写搞笑段子却十分在行,深得成子赏识。

二人的大学上得都很忙碌,谁也不知道,成子对她的心意是什么时候开始升华的,或许是在大学的最后一年,或许是在离开校园之后。

我第一次见到成子,是在四年前,那时王大猫毕业,机缘巧合,跟我合租在一起。成子毕业后去深圳工作,彼时刚巧辞掉工作回帝都,来看王大猫。

我仍记得,成子望着陈旧的房间、黑漆漆的墙壁、水泥地,一时悲从中来,动情地问王大猫:“你就住在这里?”

王大猫踹了他一脚,说:“你要死啊,不用住隔断已经很好了。”那个周末,成子便拎着涂料,带着滚刷来了,说:“我没钱,但我会粉刷。”

“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王大猫立马又唱又跳。

记忆里那是一段很快乐的时光,成子带着王大猫和我把老房子的墙壁粉刷的雪白,又去木材市场买边角料,自制了木地板铺在卧室,陆陆续续地又捡了些走势奇异的粗树枝摆在房子里,朦胧地刷一些白色,再悬挂些小物件,成为很有特色的装饰。

松果、石块、旧货市场淘来的陶罐……这些物件都是成子送来的。劳作之后,成子带我们去吃炸酱面,有时他接广告赚了点小钱,就带我们去吃老铜锅。王大猫和我也不好意思总让他请,所以,谁发了工资,也会叫上成子一起出来下馆子。

真的是穷开心,那时我们三人一起走街串巷,几乎走遍整个北京城,王大猫最好看的照片,都是那个时期成子给她拍的。我们还一起读了很多书、喝了很多酒、零零散散地写了一些文字,精神世界十分富足、丰腴。

但是,富足的精神生活并没有陶冶到王大猫的情操,那时的她常跟房东吵架、跟隔壁家的老太对着骂街,把北京老太惹急了,她们骂人特别厉害,可王大猫一点都不落下风。搞得左右邻里都是知道她是个不讲长幼尊卑的泼妇。成子有时候试图劝她柔和一点,结果总是换来一记飞脚。

直到有一次,王大猫骑电瓶车跟另一辆电瓶车撞在一起,伤了右脚脚踝,成子才得以免受飞脚袭击。他的身份也有脚靶升级为护工,有空就来给她煲大骨汤,把她背下楼去吹风、晒太阳。他故意逗王大猫,搞得胡同里出现这样的一幕:成子张着嘴笑,慢悠悠地在前面跑,王大猫骂骂咧咧地,单脚蹦着在后面追。

那时我真的以为,这两个人,搞不好年底就得结婚。

的确,年底的时候,王大猫宣布她恋爱了,只是,恋爱的对象并不是成子。而且,王大猫私底下告诉我,她的恋爱对象是个有妇之夫。

我的天呐,我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她说为钱。

这个坏女人。

从此,王大猫结束了合租生活,情夫为她租下档次不低的公寓,我替她保守着这个秘密。

我见过那个男人,40岁,高大、肩膀宽阔、身板很挺,想必是有规律的健身的结果。他理着平头,眼角的纹路让他看起来温和而富有智慧,清亮的眼神却让他年轻而有朝气。王大猫挽着他的胳膊,走路是欢快的、表情是欢快的、眼神也是欢快的。我忽然觉得,王大猫对我说谎了,为钱?这种幸福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沉浸在爱情里。是不是这个男人曾许下终会娶她的承诺?会不会她就像《非诚勿扰》里的舒淇,我心里这样猜测,却始终没有问过王大猫。

得知王大猫恋爱后,成子疯了,花天酒地地折腾了好些天。我跟王大猫说,她却表现的十分不能理解,说:“大家不过是好朋友,他至于嘛?真能作啊,我跟他认识快六年了,六年时间都没有在一起,说明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有爱情啊。”

“现在又谈爱情了?”我忍不住讥讽她,“你不是为钱嘛?”

王大猫哈哈笑了起来,说:“好,我承认,跟你说句实话,我就是嫌成子穷。”

这个坏女人。即便之前我在公司里受了欺负,她一桶冷水就泼在欺负我的女同事头上,说,走,不干了,实在不行我养你,最多是一起沦落街头,即便是这份情谊,也没法让我不骂她,这个坏女人。

可成子却坚定地认为,王大猫在说谎,她一定不是这样的,我了解她,她一定不是这样的。你了解各屁,大家骂他。那段时间,我们都管成子叫阿飞,王大猫就是他的林仙儿。

大约是在和那个男人相处半年的时候,晚上我在公司校对稿件,王大猫打来电话。我接起,听到她说:“你怎么还不回来?我在你家门口儿。”我一惊,是哭腔,相处的两年时间里,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她哭。我于是立马收拾东西、关电脑,把打印稿塞进包里带回家。

王大猫背靠着门,坐在地上,整个人瑟缩成一团。

看到她的一刻,我心一纠,眼泪立马涌上眼眶,她的眼神时空洞的,只有绝望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我冲上去扶起她,让她伏在我的肩上。开门,把她安抚在床上,进厨房给她下了一碗面。那一晚,我终于得知,竟真如我的猜测,男人确实曾许下娶她的诺言,可是迟迟没有付诸行动,甚至,公然要求王大猫躲躲闪闪,紧紧地瞒住家里人。于是争吵,歇斯底里地嚎叫,摔门离开,他也没有追来。

为钱?

为钱的话,又怎会有这种绝望、空洞?怎会有这种暴戾?

这段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几天后,男人前来忏悔,情深意切,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在你出现之前,我竟不知道什么是快乐,竟从未看过这座城市的流云,竟不知香山的秋叶有多红艳,竟不知勇敢而直接地说出心中的不满有多爽快,没有你,我……我是真的过不下去啊。说着说着,他涕泪横流,王大猫便又回到他的身边。

这段恋情持续了近两年的时间,数度争吵,有过离家出走又被找回来的经历,最后一次出走,是被我和成子找到的。

“分开了?想通了?”我拥抱着她问。

“钱捞够了”她推开我,笑笑地答。

“死女人”我骂她。

之后的几个月里,王大猫走过了怎样的艰难岁月我难以描绘,她睡不着觉,整个人憔悴的要命。成子常会送些吃食、书籍、小玩物过来,有时候来送电影票、民谣现场演出的票,托付我带王大猫去看,他从不进屋来,担心王大猫不愿面对他。直到王大猫稍稍回复了元气,他又开始攒局,大顺、叶开都是他长约的对象,大家聚在一起,往往要开他和王大猫的玩笑,王大猫则十分不给面子地说:“太穷了,他太穷了啊。”

我们说:“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谈不是穷,跟四年前不一样了啊,成子现在很厉害啊。”

王大猫撇嘴:“少来,不是大富大贵那就是穷啊。”

我们又说:“穷又怎么了,成子对你好啊,四年了,谁能像他一样心意单纯。”

王大猫说:“我心意更单纯,只想找个走肾的有钱人。”

大家围着她,嘘声一片。还特么在这嘴硬,看你那样子,显然是就要拜倒在成子的牛仔裤下了。

成子给大家倒着酒,一直在哔哔“攒钱攒钱,省着点花,份子拿少了绝交。”

这个坏女人非但没遭天谴,反而有这样的好福气,真让人感叹世界的不公。

我在想,是不是我叙述的太偏激,只告诉你们她是如何不肯给老人让座、如何跟老太吵架,却没有让你们知道,即便是跟她对着骂街的老太跌到了,她还是自己垫钱给人家送医院去了;即便是在刚刚毕业穷得租不起房子时,成子有需要,她也曾把刚发的工资原封不动地转过去给他。

四年前,成子之所以望着我们陈旧的房子悲从中来,有一定的因素是,前不久王大猫刚把钱借给了他,出手阔绰,以至于他认为她很有钱。

坏女人王大猫,真好,在这走肾的时代里,尚有对你走心的人。而且,他近在咫尺,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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