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已惘然—读赵烈文《能静居日记》三五、2023-12-14

        昨日补读赵氏日记到夜里二十时，读至咸丰九年三月初七日，是则有涉及龚橙，就在网上搜索了一番，发现二人之相交，是周瑛周弢甫之功。又检索周氏，拉拉杂杂不可收拾，遂把有关之东西录入笔记。

        道光二十六年，林则徐为陕西巡抚，周瑛在乃父周仪暐凤翔县作二县令，盖乃父沉湎于诗书也，此时不过二十出头的周瑛，竟然得到林则徐的赏识，招其为幕僚。林则徐不久升云贵总督，此人回家，然才大之名气为官场所公认也。太平军攻占南京，入雷以諴幕，献收取厘金之方法，此后曾、李、左辈平太平军、捻军乃至收复新疆，皆此之力也。前后两次入曾国藩幕，曾氏大为激赏。尚同荐左宗棠为上所知，丁母忧止，而左氏为封疆也。其人自傲，然其傲当不如左宗棠。其一句“王八蛋，滚出去”，让樊燮激励二子为进士，樊增祥果为名家，而樊氏终生含恨左宗棠也。

        曾国藩后来回忆周瑛，赵氏同治六年六月十六日记载：师（曾国藩）云：“忆弢甫始到余江西军中，既言‘自古成事，皆用心人。某遍历下游无一人知此，必至溃败后已。公虽兵微将寡，然成事者必公也’。余时深佩其用心一语。其论世超出寻常者甚多，不可谓非异才云云。”此亦事后诸葛亮也，曾氏成功，所以他的回忆成为必然，若是失败呢？标准的“此情可待成追忆”。

        二月初十日之汪汝桂、十四日之马石樵尧年、三月七日之李伯盂皆是青史留名之辈，虽然寥寥数字。然则此辈之人物出现，无他，乃是“国家不幸诗家幸”也。太平天国运动，固然使一批大字不识之农民之才能得到充分发展，比如杨秀清，其政治才能比之洪秀全强的多，比如陈秀成，其军事才华得以发挥的淋漓尽致。也使一部分所谓读书人的才华得以体现，比如汪汝桂，非此运动，他只是一个武功高强的画家，仕女画的很好，有机遇的话，留下几张，后世谈论两句。因为太平军的进攻南京，他的武功得以发挥，清廷给他以军职，再后来，死于丹阳，给他谥号。如果他活下来，再次回忆与赵烈文游邓尉，是否也有今昔之感喟？

        读日记，就是读人生。赵氏此时丁忧，文人气质不变，每日不读几叶书，日记中必有感叹。然而，太平军逼近其家乡常州，耳闻目睹其亲人之惨状，才有入曾氏之幕，流传百世之行。我辈站在上帝的视角，观看他人之努力，颇为着急。然而，在其人，不过是“只是当时已惘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