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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成长中的伤痛

2017-03-29  本文已影响916人  橘子pan
那些成长中的伤痛

记不清我是从几岁开始,大概也就七八九岁的样子吧。

那时候大人们都下地干活,留我在晒谷场里看场,说是看场,其实是做一些杂事,事还是很多的。每天从早上开始,大人们一走,我就开始忙活:刷碗,烧开水(那时候都是地锅,一次得烧几大瓶),去场里把粮食摊开(晚上天黑之前要拢起来),然后就是各种永远也干不完的更细致更杂乱的活儿,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找个地方一坐,低着头一动不动从土堆里挑拣混合在里面的花生。总之,一刻不得清闲,居然也没有偷懒耍滑的心机,甚至还常常拼命的表现,幻想着父母姐姐们从地里回来,被我的劳动成果“震撼”到。但遗憾的是,似乎一次也没有,不仅如此,他们每每还对我诸多不满,好像我是一个闲人,活该被他们挑剔和指使。

很多年都是这样。所以我一直对我的“老幺”身份很不满,觉得最小的就是遭人欺负,受了好大的委屈,但在家人眼里,我即使不说是被“宠”大的,至少也没有像他们一样正经八百的干过农活,所以我很幸福。他们的这种观念让我很不爽,一直到现在。

我一直就是这样心怀委屈,心有不满,但从来也不说,像是自觉太渺小了,没有力量来抗衡;也或者因为我一直是那种懂事的“乖宝宝”,从记事以来,我都是最省心的一个孩子,我常常能体会父母的不容易,省心到连长大后找对象,嫁人这样的事情,都没有人为我张罗。

渐渐的,随着岁月的流逝,很多事情都淡忘了,偶尔和家人再聚到一起,过去的一切,也都是当做笑谈了。然而我发现,他们的态度竟是几十年如一日,从来不曾改变过,那就是:我没干过农活,我是最幸福的。时隔数年,我当然也不去理会这些了。

但是有些事情,即便过去了二十年三十年,再次触及,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这些事父母姊妹当然是不记得的,除了我,没有人会记得。

          1,鸡腿上天了?

有一年,又是农忙季节。

有一天上午,忘记了是什么日子,家里杀了一只鸡。家里人都下地干活去了,老妈把鸡肉炒好焖在锅里,也走了。记得临走的时候我还问她:鸡肉熟了没有?她说熟了,但焖焖会更烂。

我自然会去吃鸡肉的,妈妈心里自然是知道的,这在我们家算不得什么事,而且在吃的方面也从没有亏待过我,所以妈妈不会刻意的去嘱咐我“可以吃”或“”不可以吃”。在我干了一会儿活儿,估摸着鸡肉可以吃了的时候,我回了一趟家(晒谷场离家只有100米的样子,一上午来来回回总要几趟的)。

妈妈的厨艺真是不错,一进门就闻到鸡肉的香味了。我们家有一个院子,但大门小门厨房门,都是不上锁的,只是摆设而已;那个年月,也不必防患谁,自然不像现在。大门也只是从里面用个大锁挂一下,门缝大的就差钻进去人了,伸手就拿下锁了。

我挑了几块鸡肉,吃的心满意足,满心欢喜,那时候很少吃肉,孩子嘛,也难免有点馋。

中午妈妈回来做饭,问我是不是把鸡腿吃了。我说没有啊,我吃的别的肉。妈妈不相信,有点不高兴,说没吃这鸡腿跑哪儿去了?两个鸡腿还剩一个。我提醒她说:“我真的没吃;要么你把鸡腿剁成一块一块的了?有可能被我吃了我却不知道那是鸡腿?”

妈妈听了我的话越发的生气了:“这鸡腿两个整的,偏偏少了一个,你吃了就吃了,咋还不承认?吃了谁又不会怪你!”

“我没有吃!”我眼泪哗啦啦的往外涌。我妈一看就更来气:“你说吧,家里就你一个人,没吃还能上天了!”

我除了一遍遍强调“我没有吃”,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妈看我那委屈样儿竟丝毫不相信我,我不只是默默流泪了,我抑制不住的抽泣。我妈当时甩着一张难看的脸恶狠狠地一字一顿的说了一句话,像刀子一样插在我的心里,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气死你哩!”

是的,我真的想死。我当时边哭边像晒谷场走去,我当然不是去死,“死”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多么遥远的事,我只是伤心,难过,怨恨,我不明白,一个妈妈怎么可以对自己的孩子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晒谷场的另一头是一条环绕的小河,我走向那里,一个人坐在无人的河坡上哭了一大场......这些事我妈不知道,谁都不知道。

以后的事当然不了了之。过了这么多年,这件事给我留下的既是一个伤害,也是一个无解的谜题。我无数次的回忆,实在记不清那一天,我的邻居——比我小两岁的一个小女孩,到底有没有去过我家;说起来她和我家也是亲戚关系,一个族家的。她家和我家的晒谷场也挨着,所以天天腻到一起,到我家也是随便出入,加之她爸爸手脚不净,导致孩子到哪也总是顺手牵羊。我所能搜寻到的可能也只有这一个原因了,不然正如我妈说的:鸡腿还能上天了?!

        2,四块钱的裙子

读四年级的时候,我从原来的小学转学到另一所学校——那一年姐姐师范刚毕业,被分配到镇上的那所学校教学,我从此跟着姐姐读书。

从乡里到镇上,各方面也有很大的变化,离开了父母(一周回一次家),我像是突然间长大了好多。

新的学校,新的环境,新的小伙伴。那时候,我成绩还是不错的,但我常常感到自卑,初来乍到,什么都和别人不一样,别人玩的游戏我都不会,常常只是默默的在一旁看着。另一个让我觉得难为情的事情是:我的穿戴,实在让我觉得寒酸。记忆中,家里都很少很少特意为我买过衣服,穿的都是姐姐们剩下的,自然有些不大合身,上衣大一点小一点好像无所谓,不太明显,但裤子就不同了。

记得有一次,好像是班里要拍什么证件照,于是好多同学便热情高涨的顺便拍几张生活照。我的同桌——也是我的好朋友,便怂恿我也拍一张,说真的,我们那时候真的很少很少有机会照相,我内心也是蠢蠢欲动的,当她连推带拽的把我弄到镜头前 时,我也就半推半就了。

也就是那张照片,每每看时,都让我觉得尴尬的同时还有几分伤感。别的就不评价了,我只看到我腿上穿的那条裤子——明显短了,吊在脚脖子那儿,用现在的话说叫“九分裤”,但在那个时代,哪里有什么九分裤,七分裤啊,短就是小了,就是不合身了。通常被人戏称“小吊裤”。

我似乎很少有表达过自己的不满,自己的需求,我说过我一直都是安静沉默的“乖宝宝”,但或许也有提过,家人自然是从未重视,更未满足。

孩子总是那么轻易的融入一个新的环境,尽管我内向,少言寡语,尽管他们玩游戏时我依然是默默观看,从来羞于参与,但还是有越来越多的小伙伴向我示好:毕竟我成绩不错,这就足以掩盖所有的不足吧。

有一天,我的一个小伙伴穿了一条新裙子,我们都很眼馋,她骄傲的告诉我,这条裙子是她自己买的,才4块钱。4块钱买条裙子,确实在当时也是很便宜的,现在说来也就是那种地摊货而已。我便在心里心心念念了好久,于是周日回家向妈妈提了这件事情,最初我妈自然是没有答应我,但我不管,我就是要买那条裙子,心想才4块钱而已,都不愿意给我买,就一直哼哼唧唧的闹情绪。

周一的时候,我妈到了学校,也看到了我的那个穿着4块钱裙子的同学,最后总算答应了我。在我小学的记忆里,那是我唯一争取来的一个东西,也是多少年来,家人为我一个人买的一件衣服,即便只花了4块钱,我也一样满心欢喜。因为,它是完整的属于我自己。

当然,在这之后的若干年里,我依然大多都是穿姐姐们穿过的衣服。尽管我一再的生气反抗,无数次流着眼泪说:“再好的衣服,它也不是给我买的,我宁愿穿差的衣服,只要是我自己的......”反抗是无效的,用我妈的话说:“捡的姐姐的怎么了?捡的也比人家买来的好”。其实最让我生气的就在这里,我家并不是很穷,我姐姐们是属于衣服架子,仗着大就可以随心所欲的买自己喜欢的衣服,而且还都不便宜,这些不便宜的衣服扔了可惜,很自然的就落到我身上,别管合适不合适,更别管喜欢不喜欢。

        3,自己垒猪圈门

终于,上初中啦。

我渐渐变得越来越独立,越来越自由,爸妈为生计离开原来的村子,到了本县的另一个地方。就在我周围的小伙伴还在因为一周见不到父母回不到家而沮丧哭泣的时候(进初中就开始住校了,其实很多父母会去学校看望孩子的),我却要面临更长久的分离,我内心自然十分黯然,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我故作坚强的告诉自己:无所谓,但对于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来说,心灵上的孤独和无助是难以名状的。

每一个周末,看到学校里一片沸腾的场景,我都感到一片凄凉。我不想回家,一点儿也不想,没有父母的家哪里还算是家?别人回到家里,父母会给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他们会兴高采烈的和家人谈论自己在学校里各种有趣的事,而我,所谓“家”,就是一个空荡的院落,一个比我大三岁的姐姐。现在想来,姐姐那时候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早早的离开学校,在家务农,平日里一个人住在冷冷清清的院子里,那该是怎样一种形单影只的场景。

我有几个玩的要好的伙伴,我们于是你来我往,我到你家,你到我家;姐姐也是一样,在村子里结交了几个要好的朋友,整日里在一起嘻嘻哈哈。我们倒也将那段青春年少的日子过得逍遥自在,无忧无虑。

有一个周末,我回到家里,发现院门紧锁,姐姐不在。那年月也没有电话,BP机,管她去哪里了,于是翻墙进去。老家那院子,破烂不堪,腿一跨就过去了,防君子不防小人。看看天色也不早了,我钻进厨房里为自己弄吃的。我这人不像姐姐,姐姐胆子大,我却胆子特别小,我是一到天黑就不敢独处的人。

就在我手忙脚乱的准备吃食的时候,突然听到院子里“轰隆”一声响,跑出来一看,是猪把猪圈的门给gong开了。我傻站着楞了好一会,不知该怎么办,后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居然萌生了要自己垒猪圈门的想法,而且说干就干,没有犹豫。

我饭也不烧了,先把猪赶进圈里,喂饱,就开始和泥巴了。其实,直到现在我还揣摩不出当时的心理,要知道这件事情根本不是一个孩子所能完成的啊。它完全超乎我的想象的困难,或许我开始只是觉得很简单,很好玩,同时又有一种责任感吧,所以才做了这件事。结果可想而知,光是和泥巴都用了很长的时间,不是太稀就是太稠,后来终于满意,就胡乱的把原有的砖头抹上泥巴,胡乱的砌了起来。

当我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黑暗越来越重的向我袭来,我突然感到一阵恐慌:不行,我得赶快睡觉;睡着了,也就不知道害怕了。我草草收拾一下,饭也没吃,把大门小门都从里面用杠子顶紧了,钻进被窝蒙头就睡。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姐姐在喊门,睁开眼睛又侧耳确定了一下,才一咕噜爬起来跑去开门。打开门时看到两个姐姐都回来了,我立刻明白了:她们确实是去我爸妈那里了。我忍不住带着哭腔埋怨道:“你们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转过头去,走在黑暗的院子里,泪如泉涌......记得当时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半。

4,漂泊在外

写下这个小标题,我的内心竟无比轻松,终于,我长大了,终于,我真正离开了家。

1997年,我到外地求学。生活向我展开了崭新的一页,我亦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来拥抱它。

这期间,父母事业不顺,陷入了低谷,再加上他们年岁已大,其实这已是最后的结局:老年没落,再没有时间,精力,和资本去奋斗了。对于我——家里最后一个需要他们负担的孩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可想而知,中专三年,我过得并不宽裕,尽管我妈每次见我都嘱咐我,想吃就吃,别那么节省,但我看得到家中的光景,怎么可能如她所讲“想吃就吃”呢!但生活上的拮据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是一个没有太多欲望的孩子,闲暇之余,要么是出去闲逛,像《平凡的世界》里的孙少平,漫无目的的穿梭在一个城市的大街小巷,角角落落,要么就是泡图书馆,阅览室。那些年,尽管我大部分还是穿姐姐们穿过的衣服,但因为已经长成了个子,捡来的衣服也基本不会存在大小胖瘦的问题,再经过我的挑挑拣拣的筛选,倒也穿的十分坦然了。

2000年,我毕业了,心中的兴奋自不待言。

老爸老妈是再没半点能力来庇护我了,而且我也不再需要他们的庇护了。对于很多同学家里花钱给找份稳定的工作,我从不敢奢望,也算风云了一辈子的老爸,居然也是只字不提,包括我将要离开家出去打工的前一天,愣是没一句嘱咐的话。我心里倍感失望的同时,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沧桑感:爸妈真是老了。

我这一走,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家对我来说是什么?没有陪伴,没有温情,尽管我搜肠刮肚的寻找,也总能确定父母是爱我的,爱我们的,但作为一个孩子,我还是会渴求那种显而易见的丰盈饱满的爱,能够渗透我的血液,充满我的灵魂。但是,没有。

5,尘埃落地

我是一颗尘埃,依偎在大地的胸怀;

我是一颗尘埃,在孤独的角落里徘徊......

踏入社会之后,人生所有的体验才真正开始。所有的心酸与痛苦,所有的坎坷与迷茫,寥寥数字,就能打发。外在的经历可以看到,内心的感受却永远只是自己的,“感同身受”这四个字,竟常常让我莫名的想到“隔靴挠痒”。

那年代,我算是晚婚。二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还没结婚,甚至还没个正经对象,在我们那儿父母是要着急上火的。我一直都很纳闷,我的父母怎么就有如此强大的内心,在比我还小的同伴都相继结婚生子,即便有个别的没有步入婚姻,也一定是父母亲人百般张罗,不断见面相亲;我却没有。我一直在外面飘着,很少跟家人联系,即便我主动联系,老妈也只是默默的听我说,很少主动说起什么,对于我的终身大事,更是从来都没有提过,至始至终,只字未提,好像在她的脑子里,从来没有过这么一桩事情。直到后来,连姐姐都有点着急了,我爸妈都是稳如泰山,至少在跟我通话的记录里,他们从未过问过我的感情生活,连旁敲侧击也没有过。

我是28岁结的婚,孩他爹是我自己找的。记得第一次告知老妈这个人时,老妈只说了一句话:是不是离咱家远了点儿。再无其他。我是多想她能够多说几句,多问几句,多嘱咐我几句,但是,没有!她说:你自己看吧,你满意就行。

很多年里,每次给家里打电话之后,我都要独自在大街上徘徊好久,好久。这么些年,我以为我早该习惯了,可是还常常忍不住会期待,会渴求。

结语:

现在,我早有了自己的小家,有了自己的儿女,我渐渐也更多的能理解父母,我想,父母还是爱我们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我家姊妹多,但父母对于我们读书的态度一直很坚定,爸爸说过:只要你们有本事上,上到哪儿我就供到哪儿,砸锅卖铁也让你们上学。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这在当时的农村,即便是现在的农村,也是相当难得的;何况我们都是女孩子,周围很多女孩子基本都没读过几年书,早早就帮家里挣钱了。

生活的重担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爸爸又是好强的人,一直在外面做事,难免在感情上比较疏淡。母亲一生生养了5个孩子,家里也没有老人帮忙带一把,别的不说,就一家人的吃喝拉撒都不是我们这代人所能承受的,更何况地里的农活也主要靠她一个人做。生活上的艰辛已经把他们那一代人打磨的渐渐木然,漠然。我们不能以现代人的标准来要求上一辈人,就像我们的后辈,即便我们自觉已经拼尽了全力,也有可能同样会受到他们的质疑,不满,甚至是指责。我们唯有提醒自己,在给予他们物质生活的同时,更多的关注他们内心的需求。

记得有一次与母亲闲聊,我终于把”鸡腿“的事扯了出来,那时已经是我为人母之后了,不是为了批判老人,在我心里,这些事都早已云淡风轻了。说笑间,我竟还是有些伤感。我妈却是什么也不记得了,一遍又一遍笑着唠叨:“是嘛,啥时候的事啊,我咋一点儿不记得了......”虽然母亲也没多说什么,但我能感觉到,她是带着歉意的。

更多时候,爱,是一门学问。我们血脉相连,我们深爱彼此,但我们却不经意间相互伤害。我坚信,人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一种感情可以超越亲情;只是,我们都还不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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