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蒺藜、粘液、旱鸭子

有一天，有个孩子像是躲避什么东西一样慌慌张张地钻进了堆放着铁蒺藜的仓库。

蹲在钢铁的暗影里，他绷着肩膀听着外面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舒了口气放松下来。

他站起来，看上去还不想离开，无聊地在这个小仓库里逛来逛去。

突然，他好像看到了什么，眼睛亮起来，直直地走过去。

“别碰我！”铁蒺藜在他伸手之前大喊。

他吓了一跳，却靠的更近了，“为什么？”

“你看不到我身上的刺吗？你会流血的。”它仍像它刚被造出来时那样尖锐和坚硬，金属的表面闪着危险的光。

他笑着说：“不会的。”

“你会的。”铁蒺藜固执地说。

他直接伸出手轻轻地拿起了铁蒺藜，温柔地包裹住了它所有的尖刺。

“你看，我没事，”他说，“还有你真漂亮。”

他把铁蒺藜捧在手心带出了仓库。

在长长的河堤上向着夕阳走去，他和它的身上都覆了一层暖色的光。

“我是旱鸭子。”风吹起他的头发，他眯起了眼睛。

“我是铁蒺藜，会有人叫旱鸭子吗？”

他耸了耸肩，“我没有名字，他们叫我旱鸭子。”

他把路边的一个石头踢下河堤，看着它掉进河里，“他们不知道，其实我不是旱鸭子，我是个怪物。”

铁蒺藜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作为一个小小的铁蒺藜它当然也没学过安慰人，但它还是说：“我的兄弟们也觉得我是个怪物，我太尖、太硬，也不会生锈。”

他咧开嘴笑了，“那不能说明你是个怪物，只能说明你很完美。”

他带着它走到河边蹲下来小心地摸了下河面，绿色的粘液从他的指尖落下来。

“你看，我真的是个怪物。”

所以他握着铁蒺藜的手才那么柔软。

“我只要一碰到水，身体里就会有很多粘液冒出来，”他不像在叙述了，听起来像是在回忆，“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污染一整个湖。”

“很恶心吧？”他还是在笑，只是笑得有点难看，“我忘了我为什么变成怪物，忘了自己的名字，我记得我不是旱鸭子，但我也记得我再也不能游泳了。”

铁蒺藜想了想，认真地说：“你很软，我很喜欢，你说我不是怪物，说我很完美，我也很喜欢，你一点都不恶心。”

他怔怔地看着铁蒺藜，收起了笑容，小心而又郑重地抱住铁蒺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