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路公交车

        走出高铁站，刚下过雨，路面还是潮湿的，快步走向公交车站，寻找能载自己回家的那一路车。在我们这样三四线的小城市，一年内坐上公交的次数并不多。

        车驶入站台，因是高铁站，上车的人会相对多点。刚踏上车，身后尾随着两位老人，老妇人背着两个背包，迅速地钻到了公交车尾部，挑了尾座靠前的位置坐下，并把两个背包放在了紧挨着的座位上。

        而与她同行像是丈夫模样的老人，则手里紧拽着两张身份证，那手直接伸向司机，摊开的身份证像是向司机示意着什么。老人一开口，全车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公交……卡，没……没有……带。”

        老人不高，皮肤偏黑带着点红光，左右半边脸呈不对称状态，左脸整体向下倾倒，以至于左眼眼睑已经耷拉下来遮住这个眼眶，只能微弱地透出眼珠的形状。而嘴的左半部分也顺应向左下角倾斜，歪向一侧。当老人开口说话的时候，右半边脸极其用力地带动着，而左半边脸的肌肉则困难地配合。

        当老人刚想迈开脚步走向老伴时，司机开始说话了，“不行，不行。身份证是身份证，不能用身份证充数呀，大爷。”“可……可没带，公交……卡。”他又一次将身份证摆在司机眼前，以证明他没有撒谎，他和老伴已经到了免费坐公交的年纪。

        “不行，不行，身份证不能当做公交卡，都说不行。如果没有公交卡，就掏钱吧，一个人2元。”

        “真……没带，你……看，看呀。"

        ”都说了不行。不是我不想让你坐车，是车上有监控。喏，在那里看着呢！如果你不付钱，我是要被罚钱的。“

        ”身份……证……"“得得得，如果你不信，你可以下去对面那个小岗亭，跟我们领导说，只要我们领导同意，就可以。"

        老人无奈地看看对面的岗亭，又回头看了一眼老伴，老伴对他摆摆手，"你去吧，去说吧。"

        "反正只要我们领导同意就可以。你去吧，我就在这等着。"

        老人终归下了车，左摇右晃地走向对面的岗亭。而此时，坐在老妇人邻座的女人转身问，"你们是本地人吗?""是，我们当然是本地人。""你们是湖州人罗?可是口音听着不太像。"女人改用方言又一次发问。

        "是，我们当然是湖州人。"老妇人又用方言重申了一次。"我这老伴，他中风过，脸也瘫了，脑子也不好使了。"

          那个问话的女人于是沉默了片刻，见老妇人有些着急，便又说"应该没事，在那岗亭内，还在解释呢。"

          "哎，本来都带着公交卡的，只是今天真忘记了，我们又不骗人，身份证上都有。"

          五分钟后，老人又左摇右晃地终于上了车，直奔向自己的老伴。

        车内终于安静，车子缓缓使出。中途走走停停，有人上车，有人下车。就在此时，一位带着孩子的中年妇女，突然唤了一声，"陈老师，陈老师。"向着刚才那位老人，老人没有回应，像是忘记了什么。"陈老师，你还认识我吗?当年我在三中实习，可是你带我去的。"中年妇女再一次探向老人。可是老人只抱着尴尬地微笑，以示自己听到了问话。至于是否想起，便无可知。

        "浙北大厦站到了"，老人与其老伴纷纷起身，左摇右晃地下了车，没有做任何回复以及告别。

        "哎，"中年妇女只能目送着他们下车，不再言语。"那个老人脑梗过，所以……"邻座的女人轻声说，此时，她的目光也在远送着两位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