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121我的兴趣是搞清西方学问的本来面目 ——访著名学者
我的兴趣是搞清西方学问的本来面目 ——访著名学者刘小枫
文 | 叶红梅
*原载深圳特区报2013.7.16
1、惶恐不已,无地自容。
刘小枫:1988年我被破格晋升副教授后,深圳特区报有过一篇报道(编按,即1989年1月22日深圳特区报头版人物通讯《勇气·信念·情怀——访著名青年学者、深圳大学副教授刘小枫》,由本报记者陈寅采写)。我第一次尝到自己的名字见报的滋味,可用“惶恐不已、无地自容”八个字来形容……尽管如此,我还是非常感激深圳特区报对深大一个普通青年教师的关注。
2、刘小枫:一所大学的优势或劣势从来与地方环境没有直接关系,而与是否有一个好的大学校长有关,与这个大学是否有好的文科有关,与文科是否有好的课程设置和好的教师有关。就大学建设来说,没有正经的文科,大学就没有主心骨甚至没有灵魂。要办好文科,就得以传统学问为基础。这次我回深大得知,深圳大学文学院有了国学班,这就是像样的举措。如果认为深圳的大学不需要正经的文科,那才是要命的想法……
3、青年新锐知识分子
不过,我早就不吵啦。这种狂热的争吵毁掉了一切常识德性,不分好坏对错,高尚还是低俗,只问是否忠于某种绝对的价值判断。
4、记者:一些阅读您多年的读者认为您近年已经“背离”十多年前的自己,是不是这样?
刘小枫:就摆脱了启蒙狂热而言的确如此,所以有人说我“叛变”啦……其实,“背离十多年前的自己”岂止我一个。
ps.背离难道就不能理解为一种超越么?
5、有学界中人评价您“驳杂难精”。您怎样评价自己的学术兴趣变换?其内在驱动是什么 ?
刘小枫:我的学术研究的确做得不“精”,但也说不上“驳杂”。我的学术兴趣从来没变,因为我的兴趣是搞清西方学问的本来面目。首先是搞清楚现代西方学问的本来面目,所以得逐个搞清各派现代哲学、比较文学、社会理论、现代神学、政治学……等等,然后是搞清西方古典学问的本来面目。自从中国遭遇西方学问以来,我们从未认真了解西方的古典学问。通过深入了解西方的古典学问,我才认识到我们百年来的思考在哪里出了问题。
ps.一个人的一生努力去做,其实都不一定可以穷尽做好这个问题的。但做和不做就不一样。知行合一,确实不一定代表有结果,但有一定结果,则代表肯定有所思考有“知”。
6、“有个教授在一篇谈晚近十年学术思潮的文章中说,“自从刘小枫将希特勒的桂冠法学家卡尔·施米特的思想引进中国思想界……”,这种说法如果不是学术上的无知,就是别有用心。”
ps.注意前面的定语,希特勒的桂冠法学家卡尔 .施米特,所以不应该去考究这个定语从何发端而来的么?
“施米特在政治学上的突出贡献是,他凭靠自由主义政治学鼻祖霍布斯的国家学说,挑明了现代议会民主制的法理困难“
“所谓引介施米特就等于是“法西斯”的说法,出自一位前武汉大学哲学系的教授之口,他的专业是教启蒙哲学。美国学界迄今仍在引介施米特,前年还翻译出版了上世纪三十年代施米特写的关于现代战争与国际大空间的书”
ps.那个人是谁呢,应该也是个大人物啊
7、有人说,您提倡做古典学问,意不在“古”,而是在“今”,这种说法对吗?
刘小枫:完全正确……我对纯粹的“好古”没有兴趣。我相信,当年王国维研究殷周制度也不是为了纯粹的“好古”,而是为了现代中国面临的改制问题而“好古”。如今好些研究中国古代政制史的学人其实也是为了“今”而“好古”,与王国维不同的是,他们用现代西方的启蒙观念来重写中国古代史,以便符合一个结论:凡没有自由民主的古代政制都是坏的。
百年来我们面临的是西方现代启蒙的制度挑战,我相信,如果不深入了解西方的古典学问,就没可能搞清楚西方现代启蒙观念的底细。我们的困境在于,还没有搞清楚启蒙观念的底细就用这种观念来臧否一切,不知道启蒙观念的对错问题一直悬而未决,完全丧失对启蒙观念的反省能力。
“如果不深入了解西方的古典学问,就没可能搞清楚西方现代启蒙观念的底细”
️ps.刘说的搞清西方学问的本来面目,包括民主政治制度,政体,我说不清我现在的感受,但我总感觉这两点似乎很重要而且和他现在的境遇他人的评价,未来的走向,这两个问题或概念以及它们的背后都和刘有着息息相关的命运联系。
8、刘小枫:近年来我在用心研究生于三百多年前的卢梭,重新翻译了《论科学和文艺》。你一定会问,为什么研究卢梭。因为卢梭是现代民主理论奠立时期的最后一位思想大家,但他与其说是民主理论的完成者,不如说是民主理论的致命难题的揭示者。卢梭的一些极为重要的政法著作迄今没有中译本,比如《关于波兰政体的思考》、《科西嘉宪制规划》……中国学界虽然谈论民主理论已经一百年,但迄今为止,我们对西方现代民主理论的基本难题仍旧懵然无知。卢梭让我感到最困惑不解的是:在历史上他以启蒙思想大家闻名于世,但他的第一篇论说文《论科学和文艺》却是对启蒙的尖锐批判……他以自由思想家闻名于世,在《论科学和文艺》中却斥责当时的自由派智识人是“狂热分子”,“用炽热情感和善良信念代替审慎”。
9、记者:您今年出版的新书《设计共和》中有这样一句话:“追究学理难免与时代意见保持距离,而非让自己成为时代意见本身。”但近年您的著作、讲演却频频引发学界甚至网上热议,这又是为什么?
刘小枫:我的书从未引发学界更不用说网上热议和争论,因为关注学理的学人不会“热议”什么,更不用说在网上“热议”。喜欢在网上“热议”的人不会关注探究学理的书,因为他们不是学人。
10、记者:有人觉得您很聪明,聪明的意思是“聪以知远,明以察微”……
刘小枫:也有人说我“很狡猾”哦……无论别人怎么说,我知道我在尽力学习慎思明辨,这就难免不断改变自己。
ps.希望您一直“聪明”且“狡猾”,不要给自己招来沉重的无妄灾祸,还能做你想做的,我辈有幸仰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