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慢·红烛泪

曾经，有个女子喜欢上了一个尚书府的门客寒士。

门客学富五车，满腹经纶，风度翩翩。女子保留着很多寒士的文章和诗词，把它们当做宝贝一样珍藏着。

女子温柔恬静，贤惠明理，她明白他的鸿鹄之志，总是在一旁默默地支持着他，从无怨言。

这听上去是一个才子佳人，郎才女貌的一个动人佳话。

但是寒士有一个毛病，他总是失信失约于女子。

不知道是作为门客寒士太在乎功成名就，还是他真的就记不起约定了。有时候，失约竟然连一个不能来赴约的知会一声都没有。

女子很爱很爱他，她一次次地说服自己，他是因为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有抱负要达成，他有原因，所以他才没有来赴约。

上元节那天，寒士主动约了女子，想和她一起放天灯。

女子心里高兴坏了，但面上还是强装淡定从容，说:嗯，都听公子的。

随即又不禁害怕他又会失约，于是问道:这次，你真的会来吗？不会又留柳儿一人在河畔只身一人吧。

寒士握着她的手，满腔温柔，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决不食言。

女子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极尽的温柔和宠溺，不觉让人沉醉。

女子回应道:好，上元节，秦河畔，我等你。

女子很在乎那天的约定，平素里不爱水粉的她专门去了胭脂店挑了一款嫣红胭脂，还特地做了一身色彩鲜艳点的裙子。

上元节终于来了，她换上了新的裙子，盘着知性温婉的发髻，涂上了嫣红的水粉胭脂。认真地打扮了一番之后，看着镜中人面容姣好才推门出去。

上元节，京城热闹非凡，街道上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摩肩擦踵。

女子来到秦河畔，这里有不少的人在放天灯和放河灯，佳人成双成对。

女子看着点点升起的天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双手合十，想象着等下和他一起放天灯的场景。

她要在天灯上写上:

我愿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她还在想，不知道他会写上什么愿望。

灯火初上，她看着身旁当天灯的人来来又走走，秦河里也摇曳着一盏一盏的河灯。她就对着秦河一直等着，从人来人往等到寥寥无几。

然而，她等的人一直都没有来。

她只身一人形影相吊，又是经过那样精心打扮，身旁对对璧人，愈发显得孤单落寞。

女子在心里为想了了很多的理由:

可能是他今天晚上还有其他事情耽误了，

可能今天晚上尚书大人有事找他来不了了，

可能是他忙于考试，忘记了今日和我的约定了……

三个时辰过得不紧不慢，但却让摇摇欲坠的借口悉数溃不成军。

月下人独坐，孤单孑身一人。

她终究还是坐不住了，去了尚书府。

在尚书府护院的引领下来到寒士的住处。

寒士的屋子一片漆黑，但旁边的屋子灯火通明。

站在屋外就能听到里面的声音，那是一群寒士们在谈古论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其间，她就听到了寒士的论谈，如玉珏落入寒潭，清脆动听。赢得了一一众人的高声称赞。

她就静静站在门外，没有进去找他。她知道他的远大抱负，也相信他绝非池中物。告诉自己，应该要原谅他。

但为什么，她觉得心里有一个地方在流血，很痛很痛。

她一直希望着，卑微地祈祷:他能遵守自己的诺言。他能把她装在他的心里，哪怕是一点点的位置，她没有怪过他冷落自己因为他有他的骄傲抱负，但至少能记得自己的承诺，能没有人提醒的记得他对她的承诺，记得可能会一直在等待他的那个女子。

回家的路上，她流光了所有的眼泪，她想啊想，想如果此刻他能想起来过来找她，那她会毫不犹豫地原谅他。

就当这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就像他从来没有约她放天灯，她没有经历焦躁难耐的磨人等待，她没有去过尚书府找过他，没有听到他激扬澎湃的言谈，也就像她心里的期望没有被失望打败。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眼泪代替了所有的回答。

他不在乎对你的承诺，于他而言承诺是那样不重要的一句话。这说明在他的心里，那个被承诺之人，或许只是无关紧要、无足轻重、可有可无的存在。

所以那个可有可无之人的失望、愤怒和爱，也就变成了无关紧要、无足轻重了吧。

翌日，寒士登门道歉，女子闭门不见。

寒士在门外解释:昨日尚书邀所有寒士一聚，实乃千载难逢的机会，柳儿你知我心中之志，晓我心中之愿，昨夜未能如期赴约，对不起，盼你谅解。

女子听着他的解释，看着妆台上燃尽的红烛，自己的悲伤好像同这蜡烛一样，全干了。

一声声， 一夜夜，红烛垂泪到天明。

女子说:你走吧，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知道你心之所向，我祝愿君早日及第登科，高中榜首，蟾宫折桂，一展鸿鹄之志。

女子忍住了原谅他的冲动，因为她明白，他是一条奔涌喷薄的大江大河，不会因为一滴水的蒸发而难过。就像他永远察觉不到她的悲伤和愤怒，察觉不到她的消失，在他的心里凌云之志远胜过一切。

后来，寒士果然高中状元，成为圣上的座上宾。

再后来，寒士深蒙皇恩，与尚书府千金喜结良缘，成为京城一段传奇佳话。

于他，她只不过是他生命的惊鸿一瞥，调整状态，马上就能投入到另外一段生活中，不慌不忙。

而她呢，不管原不原谅，一样的长夜，一样的彻夜难眠，辗转反侧。因为要学会用很长的时间来治愈自己。

痛过之后才明白，不爱就是不爱，所以有些人才会放手的那么潇洒，再也不会心怀期待自己是不一样的，因为，怎么可能会是不一样的呢，一切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每一个女子的爱情和期待，都如摇曳生姿的红烛，经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垂泪到天明。因为燃烧的久了，长了，就会累了，倦了。没有力量再去原谅，也没有能力再去温暖自己。

惟愿天下女子心中所属之人，盼珍惜，莫留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