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侍酒师 四
四 三十岁+的困扰
张美椿刚从卫生间走出来,手机就像没命似地叫。韦以安在电话里哇啦哇啦,快下来,孔哥等着呢!
孔越男电话召唤韦以安,两人在武康路一家酒吧喝了两轮,谁也没倒,孔越男就叫了她一姐们儿,密斯庞,韦以安第一次见,跟孔越男差不多大,身材高挑,气质出众,未婚,是一家跨国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密斯庞开车,三人在张美椿住的话春园公寓楼下等张美椿。
“哎哟好大的酒气儿!你俩喝了多少啊?大半夜的这是要去哪?” 张美椿一上车禁不住问。
孔越男跟韦以安在后座抱着酒瓶子唱起了歌。密斯庞对坐在副驾驶上的张美椿作了个自我介绍,而后简短地说:我们去乌镇。
张美椿第一个念头是:我明儿还得上班呢!随后想想既然已经上了贼船,索性从了吧,不由得莫名感到一阵轻松。孔越男和韦以安勾肩搭背,不时喷着酒气喊:“ 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自信可改变未来,问谁又能做到,椿儿,来来来,你来唱下一句——"
密斯庞很默契地打开车里的音乐,找到了这首光辉岁月。孔韦二人喊完也跟着音乐一起唱。
“年月把拥有变做失去,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风雨中抱紧自由。”
张美椿这时也解放了,她像喝醉了一样,将自己绷紧的弦松了开,跟着孔韦二人击酒瓶,乱喊乱唱。密斯庞偶尔插几句进来,可能因为开车的缘故,她的状态一直很淡定。孔越男自从把她叫来,说了句我俩喝大了,你开车来吧,咱们夜游乌镇,便再也没顾上跟她搭话,她倒是什么都没说,安安静静地开着车放音乐。
两个半小时后,乌镇到了。孔越男此时酒醒了一大半,打了个电话,有人出来接,到东栅的一家古香古色的客栈里头住下,青年旅社上下铺,里头一间四张床,外头一间厅,地上推着四箱啤酒。
孔越男勾着韦以安的脖子,说我忘记了,快,去把车上的好酒都搬来。
老板给了他们两副扑克,张美椿问:“我们这么晚不会打扰你们休息?” 老板笑笑:“ 没事,我们这店就是开了招待朋友的,不对外,你们尽兴。酸菜鱼好上了吧?"
孔越男挥挥手:" 好上好上,谢龙哥,下回去我那聚,大酒伺候!"
老板答应一声忙活去了。酸菜鱼上来,韦以安也搬着一箱葡萄酒进来了,四人坐下,吃喝了一阵,全部转到里间,将两张床拼在一起,横七竖八地躺好打扑克,当下开了三瓶法国头等苑,搁一边儿醒着。
四个人都有些醉意朦胧,闹腾了一阵,此时已是凌晨三点半,四周非常安静。孔越男醉眼朦胧地说,夜里的安静不像白天的静,没那么躁,静到心里了,来,大伙听我把心里话说一说。又看了一眼几个人,说了一句,椿儿,你先说。
张美椿是酒精过敏体质,沾酒容易脸红心跳,喝得太急,头会长时间处于眩晕的状态。她听孔越男叫她,苦笑一声," 我失恋了......"
" 啊?!”
最先跳出来的是韦以安,他激动地喊:“这他妈谁啊?我揍他去!”
许小白那张笑脸在张美椿眼前一晃一晃,她说:“你坐下,你不认识。我,我好久没说心里话了,我想哭一场。”说着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来。
孔越男搂住张美椿的肩,她觉得好像忽然有了靠山,放心地哭起来。大家都没说话。韦以安看得一愣一愣的,从小到大,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张美椿当着这么多人面哭,他有点手足无措。
哭了一阵,心里堵的情绪发泄完了,张美椿停了,她接过密斯庞递来的纸巾,抽噎着说:“我太没出息了,这也不是多大个事儿,就是堵在我心里几个月消不掉。见笑了。"
密斯庞看着她,像历经沧桑一般说:“ 这一辈子,每个人都有些关要过的。你还年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是还有我给你垫着底呢!"
张美椿惨然一笑:“ 我有个预感,觉得这辈子结不了婚。再有,我跟你不能比,你都已经是跨国律师合伙人了,站在职业经理人的金字塔尖儿,我还看不到光,所以吧,觉得自己挺失败的,三十岁了人生过半儿,事业也没什么成就,感情也没着落,觉得愧对我妈。”
“开什么玩笑啊,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们单身的,我这辈子干的最差劲的一件事,就是结婚七年了,才发现过得不好,是因为我压根不适合结婚!”
孔哥开始吐槽:“李载淳你们知道,自己本事不大,不上进,找理由说他淡泊名利也就算了,还眼红我的成绩!我应酬回来晚了,摆脸子,各种盘问,埋怨我不顾家。哎你是男人哎,你不能挣钱养家,还不准我去挣钱?我不挣钱两人喝西北风去啊?不挣钱也就算了,他还真当他是大老板,出去旅个游,打发小姑娘小费不要太大方哦!你说我干吗要结这个婚?结个婚啥好处没捞着,还把自由给搭进去!”
韦以安举起酒杯跟孔越男碰了碰:" 孔哥我支持你,婚真是没什么好结的,但是吧,淳哥其实那是关心你——"
" 你给我闭嘴,你当说客来的是吧?”
韦以安乖乖地闭了嘴,他意识到,今晚是三个女人联络友谊的时机,作为这里唯一的异性,光是存在就已经成为了她们讨伐的靶子,为了友谊长青,不开口者为俊杰。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密斯庞在一边静静地听,末了,幽幽地说:“ 我前两年开始看佛家的书,觉得很有道理,人活在世界上,不可能没有烦恼,没有烦恼的人就没有生命的活力。事业烦,恋爱烦,失恋烦,结婚更烦,生本来就烦,但大家都没有勇气死。既然如此,只有好好地活着,生活在我看来,就是一个不断地克服困难,又不断发现新困难的过程。”
“道理我们都懂,只是吧,人啊,再强大的内心,也总有许多脆弱茫然的时候。来,为了今晚,干!“ 孔越男高高举起了杯子。
张美椿一不留神瞟了眼窗外,看见一轮圆月正当空。她忽然觉得这个夜晚很浪漫,很温暖,但愿在以后漫长繁琐的日子里,能一直想起这份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