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计划
复仇计划
作者：韩荆州 编辑：夏夜微风
1
几分钟之前我被人杀了，一刀抹了脖子，临死之前我看到了凶手的脸，是宋真。
即使多年未见我还是认出了他。
然后睁开眼，我趴在高中教室的桌子上，胳膊底下还垫着50分的数学卷子。
抬头望一眼四周，落日余晖照在空荡荡的课桌上。大脑宕机了一会儿，撇见卷子上的第三次月考，我终于想起来这是哪一天了。
这一天我毕生都不会忘记，前世所有悲剧的起源也是这一天。
前世因为生病肚子痛，我便没有去上下午最后一节的体育课，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时全校已经放学。
我抄近路去厕所时无意撞见了正在被霸凌的宋真，他被几个小混混用腿压在身下。
学生时期很多很多恶意是没来由的，比如宋真只是因为他学习好，有个臭名昭著的赌鬼父亲，便成了那一群孩子欺负霸凌的对象；比如我只是无意中撞见他们罪恶的狂欢就被迫沦为他们的帮凶。
可能是出于愧疚，重活一世我要改变一切，改变宋真的命运，还他一个本该光明的未来。
开始的一切跟曾出现过千百次的噩梦一模一样，他们向我走来威胁我，恐吓我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然后让我对着宋真的脸一巴掌，一巴掌都落下去，直到我哭着乞求他们。
但现在重新来过，我有能力阻止悲剧重演。
当其中一个人向我走近时，我抽出藏在背后的棍子挥舞着冲了上去，我终于做了这么多年最想做的事。
无限循环的噩梦被打破，故事终于不会走向灭亡。那群小孩儿估计被我不要命的打法吓到了，一边逃走一边放狠话。
终于人全走了后，我扔下木棍瘫坐在了地上，短短十几分钟内，我经历了生死跨越了时间。
不可谓不刺激大起大落的后遗症，就是我现在两腿发软，脑袋一片混乱。
临死之前宋真看我的眼神与之前无数次看向我的眼神，交织在一起，最后是他手起刀落，我鲜血喷涌。
当我回过神时，已经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想起还有宋真，一回头就看到他不紧不慢的跟在我身后几米的距离。
我跑进一家小超市买了一包创可贴和一瓶水后搁在了路边，然后飞也似的逃了。
毕竟是杀我的凶手，虽然知道我现在面对的只是一个初中生，但我还是本能的害怕他。
回到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电话举报了宋真父亲经常光顾的一家非常隐蔽的贩毒窝点。
上一世直到一年后这个贩毒窝点才被捣毁，宋真的父亲也因吸毒贩毒判处死刑。
宋珍竟然辍学跟着贩毒组织余下成员开始了亡命天涯的跑毒之路，我要阻止上一世悲剧的发生。
做完这一切，我终于可以松下紧绷的神经好好睡一觉，但拯救宋真的计划仍刻不容缓。
2
第二天来到学校，宋真父亲吸毒被抓的事已经传遍了学校。班里的同学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议论着，宋真坐在最后一排仍埋头读书置若罔闻。
教室门口忽然呼啦啦涌进一群人，径直走向宋真将他包围起来。然后就是碰的一声巨响，是桌子被掀翻在地的声音。
我用力拨开人群，看到宋征人坐在椅子上低着头，表情晦暗不明。
一行人中为首的仍然是昨天的于亚航，他见又是我，脸色立马难看的像吃了屎一样。剩下几个昨天被我打过的男生也虎视眈眈，一副恨不得生吞活剥我的样子。
“不是吧，让女的给你出头，”其中一个男生讽刺道，“一个吸毒的爹和一个孬种儿子，绝配呀！”
四周立马哄笑起来，我忍无可忍：“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很有种吗？要不是你爸妈有权有势，你觉得谁会搭理你？你除了会仗势欺人就是一个废物！”
“臭婊子，我操！”他恼羞成怒，抬手欲打我。竟然被宋真一把擒住了手腕，狠狠地甩了出去。
他应该没有料到一向逆来顺受的宋真竟然反抗了，还让他这么下不来台，愤怒的盯着宋真，却始终没动手。他在等于亚航的示意，我将宋真护在身后与于亚航对峙。
教室一时间呈现出诡异的安静，大战一触即发。班主任的出现才让这场对峙不了了之，于亚航带领一行人离开教室时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一种被蛇缠住的黏腻恶心感爬上皮肤。
果然中午在食堂打饭，一个男生“一不小心”将餐盘扣在了我头上。我隔着人群冲于亚航树了一个中指，然后轻蔑的笑了笑。
头发沾了油汁可以多洗几遍，衣服却只有一件，脱下来洗也不行，不洗一身味儿也难受。
正在左右为难时，宋真突然出现在卫生间拿了一件干净的校服上衣给我。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我讪讪接过，立马进厕所换了。
宋真的上衣对我来说太大了，扣子扣到最高的一颗还是敞领。
没想到换完衣服出来，他还在卫生间门口没走。我穿着他的衣服，更不敢看他了。
“衣服给我，我拿学校宿舍洗吧。”宋真开口。
“啊！啊？不，不，我，我自己洗。”我结结巴巴，话都不利索。
“你怕我？”宋真身体微微前倾，视线正好跟我相撞。
“啊！我，我没有！”我立马别过脸，说瞎话脸红的我自己都不信，“衣服给你，谢谢了。”
然后我再一次飞也似的逃了，有什么被压抑的快要冲出胸膛，我隐约知道却不想承认我不敢面对他。
放学后换上我自己洗干净的校服上衣后，我将脱下的衣服还给了宋真。
“那走了，再见。”我扭头想走。
宋真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淡淡道：“万一回家路上被于亚航拦住怎么办。”
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我们被堵在了一个僻静且没有监控的地方。我紧贴着宋真，在宽大校服外套的掩映下，悄悄递给他一小罐防狼喷雾，并叮嘱他看准时机就跑。
今天早晨被撅了面子的那个男生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对宋真动手动脚，我眼神示意他可以使用喷雾了，谁知宋真看了我一眼，跟那个男生扭打在了一起。
一行人一拥而上，宋真发了疯似的狂乱打法一时竟也没落下风，眼看他负伤越来越多。我拿出另一罐防狼喷雾对着他们，一股脑喷了出去。
一时间哀嚎不止，一直在旁边看戏的余亚航抢过我的喷雾，狠狠的扇了我一巴掌，我被打的半边耳朵嗡嗡响，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我恨恨地看着于亚航，前世他们就是这样逼我打我，把我跟宋真看做两条逗他们取乐的狗。
看着近在眼前的恶毒嘴脸，我捡起手边一块碎石向他的太阳穴击去，他大叫一声捂着流血的脑袋，趁他们愣神的空隙，我拉着宋真往校外跑。
这一跑就跑到了护城河边，我生气的质问宋真为什么一开始不跑，偏要硬碰硬。
“我不想再屈服忍让了”宋真擦下嘴角的血，看着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护城河，眼里是不停跳动的阴影。
3
此后一连几天宋真的座位都是空着，直到班主任在课堂上惋惜的提起他已经辍学。
我打电话没人接，去他家找他，只见门上贴着此房出租的纸条，他好像凭空消失一般，于亚航一群人也不再找我麻烦，我又恢复了普通高中生的生活。
一个最坏的结果，不停的在我脑海中盘旋，搅的我坐卧不安。直到我时隔一个月在护城河边再次见到宋真，他立在栏杆旁，默默抽着一只烟。
我拍了拍他的肩，佯装无事地问他最近去哪了。他又拿出一根烟，掏出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辍学打工去了。”
“跟谁打工，是彪仔。”我盯着他的脸，企图从他的脸看出一点惊慌失措。
谁知他坦然承认，仿佛自己不是给一个毒贩打工。
“为什么？你是想死吗？贩毒的没有一个好下场！”我几近崩溃，我所做的一切都于事无补，反而加快了悲剧的到来！
“死有什么可怕，死就死咯。”宋真耸耸肩，满不在乎。
“我不准你这样做！”我几乎是用乞求语气。
“你凭什么不让我这么做，我跟你有关系么？”
你是我重活一回最想拯救的人啊！
“我不准你自甘堕落！你学习那么好，你可以高考，考到一个很好的学校，有一份很好的工作，有一个很好的未来！”我激动地攥紧宋真的胳膊，描绘着美好未来企图唤回宋真。
“我？美好未来？”宋真似有些迷离，讷讷的反问自己。
“对，跟我回学校吧。”我期待地望着宋真。
“不，我没有未来了！”宋真突然激动，一把甩开我的手，“你滚！”
“我不滚，你不去学校我就一直跟着你。”
我说到做到豁出去了，一下午都跟着宋真寸步不离 。
“大姐，我去厕所。”宋真站在厕所门口，烦的抓了抓头发。
“你去，我等着你。”我挑了挑眉，态度很坦然。
“宋真，你现在住在哪里啊？”我试图套问出宋真现在的住址。
“我带你去啊。”谁知道他竟一口答应。
在一个小时之后，我知道他为什么答应的这么爽快了。
宋真的新家坐落于城中村，当时还未进行开发改造，这里聚满了城市中最落魄的人，混乱的下水道味儿终日飘散。
宋真故意走的又快又急，我跟在后边踉踉跄跄，还要时不时躲避屋檐下晾晒的内衣。经过七拐八绕我们停在了一座灰败破旧的二层小楼前，抖一抖都要散架的那种。
“我到家了，你可以走了。”宋真立马毫不留情下逐客令。
“我不走，我要上去坐坐。”我上前一步，毫不退缩。
宋真突然一把攥住我的手腕，粗暴的将我拖到了二楼，打开房门，把我甩到了床上。
我挣扎着支起上半身正要怒斥他发什么疯，手就被他摁在了床头。
“再跟着我，我找几个人干死你！”他恶狠狠的看着我，极不耐烦。
“有本事自己上啊，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啊！”我腿一弓，膝盖正中他的重点部位，这种疼是男人都忍不了。小屁孩，跟我玩狠！
4
那天我跟宋真最后不欢而散，我一如既往有空就往他家跑，毫无例外一无所获，打出去的电话发出去的讯息也石沉大海。
又是一个周末，我准时来到城中村去找宋真。半路遇到了一伙不怀好意的小混混，明显抢钱劫色的那种，我在心中忍不住大骂宋真祖宗十八代。还好我随身携带防狼喷雾，不然人财两空。
宋真竟然在家，看我衣衫凌乱魂不守舍的样子显然也吓了一点。
我看着他一脸无知的模样，顿时委屈心酸的无以复加，我干嘛自讨没趣热脸贴冷屁股，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想着想着我的眼泪便吧嗒吧嗒往下掉。
宋真显然被我突如其来的眼泪吓到了，僵硬着立在我身旁。
“我的钱都被抢走了，他们还对我动手动脚。”我用力抹了抹眼泪，自说自话，“我知道你烦我，躲我，但我就是想让你回学校怎么了！我不想让你死在这一行！”当然更不想被你杀死。
“别这样了，跟我回学校吧。”我再度诚恳的乞求他。
他看了我半晌，最终应了一个好字。
我破涕为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以为这就是故事的圆满结局，然而总事与愿违不是吗？
我再一次见到他是在殡仪馆，警察说他是死在毒品交易现场，一颗子弹穿过心脏一颗穿过肺部。重来一世，我什么都改变不了，反而加快了他的死亡，让他永远停留在了未成年时刻。
我拿着宋真的骨灰盒撒在了夜里幽深不见底的护城河，然后一步步走入河中，直到水漫过四肢百骸。我猛的睁眼，模糊的视野中一双运动鞋渐行渐远。
尘封的记忆趁着死前一刻拼了命涌入脑海，证明他们曾来过。
自始至终都是宋真喜欢我多一点，在迫于亚航校园暴力的那段日子我跟他渐渐生出了感情。
我们在一起相互依偎着取暖，一起畅想美好未来。后来于亚航转学，我跟宋真终于解放，我却渐渐开始疏远他。
因为我太懦弱自卑，急迫融入集体中，而宋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类，我跟他在一起只会招致下一轮暴力。
我可耻的抛弃了他，即使他曾苦苦挽留过我。后来我甚至跟他们一起霸凌宋真，以显示我的合群。
而所谓重活一世，不过好梦一场。
5
“本台报道，今天早上八点三十三分一黑子男子于电梯中杀害一名女子，据警方报道该男子原为死者高中生，曾受过死者霸凌，疑为蓄意报复导致的故意杀人。”
街角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倚在便利店外，听完了新闻便消失在了身后熙熙攘攘的大街。
他的复仇计划还未结束，刚才杀了一个明明喜欢他却一而再再而三伤害她的虚伪女人，心情颇为不错。
